冷翠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极度的焦虑和悲伤,让她脸色萎huáng,灯影下单薄得像个纸人,缩在沙发里瑟瑟地抖。幸亏窗户是关着的,否则一阵风chuī进来,真会把她chuī走。杜瓦半边脸都罩在yīn影里,眼睛发亮,长久地凝视着她:“真没想到,我会这么快见到你,其实我一直有预感你还会来这里,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而已,宝贝,你该相信,是上帝带你到这来的,这几天我一直留在这里,本来是要回普罗旺斯的,我知道,是上帝留我在这等你的……”
冷翠这时已经清醒,仆人都被支走了,偌大的城堡仿佛就剩下她和这个老人。不,不,他的样子一点也不显老,人是坐在轮椅里,气势仍然很bī人,尤其他背后的墙上挂着一只古董壁钟,走得格外清晰有力,静极了的室内,钟摆的滴答声像是一颗定时炸弹,带着不安向她压来……她必须走,一刻也不能停留。
但是她走不了,这么晚,郊区怎么可能搭得到车?
杜瓦看着她孩子般无助的表qíng,脸上浮现出异样的温qíng,手一挥,黑暗中不知道哪里又冒出个仆人,他叽里咕噜用法文跟仆人说话,大意是马上准备一间客房,仆人给他行了屈膝礼上楼去了,他这才跟她说:“你的样子看上去很疲惫,到楼上睡个好觉吧,明天我帮你去找母亲,放心,宝贝,在巴黎找个人对我来说不是问题。”
冷翠的确是很疲惫了,躺在被窝里浑身瘫软。在完全陌生的房间,她拼命抱着一只枕头,并用枕头死死地堵住自己的嘴,巴不得立刻就像闷死一个婴儿那样杀了自己。她太大意,竟让毫不知qíng的母亲遭受无妄之灾!她知道自己整个儿就是一个伤心绝望的舞台,只要她活着,种种悲剧,生离死别的悲剧就会不断地上演,爸爸死了,姐姐死了,Jan死了,母亲现在又不见了,而自己,不断心碎,痛极累极,还得挣扎着继续活下去。
第十章 绝望的舞台(10)
谢天谢地,早上她还能醒过来。
起chuáng,早有仆人等候在门口,见着她就朝她行个屈膝礼。一连串叽里咕噜的法文,她听不懂,看她的手势,大概是要带她下楼。
仿佛走在一个神秘恢弘的宫殿,到处都是色彩鲜艳的华丽地毯。踏在上面没有一点声音,软软的,如漫步在云端。古堡里的走道和楼梯非常多,绕来绕去,晚上看不清绕了几圈,白天还是搞不清方向,只看到墙上随处都挂着油画,不像是赝品,应该都是真迹。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她走路有点摇摇晃晃,一天一夜没吃东西,铁人都扛不住。仆人将她领到一楼餐厅的时候,她就已经两眼昏花了。杜瓦坐在餐厅的主人位置,微笑着跟她打招呼,她嘴里应着,眼睛就盯着桌上的食物。
法国人习惯在七八点钟吃早餐,一般喝咖啡或红茶,吃涂huáng油的面包片或月牙形小面包。冷翠没要咖啡或红茶,要了牛奶,不到十分钟,扫dàng了六块面包片和三块糕点,意犹未尽,最后又塞了两个甜饼。
杜瓦自己吃得很少,一直微笑着看她吃。
待她吃得差不多了,他才跟她说正事:“翠翠,昨晚我连夜派人去巴黎,今天早上得到消息,你母亲已经出境,目的地是意大利,刚打电话证实,是南希送她上飞机的,南希正好要去东京,走前就给你母亲买了去意大利的机票,她说是你母亲要去的。”
冷翠嘴里包着甜饼还没咽下去,差点噎死:“什么,意大利?”
杜瓦点头:“是的,昨晚八点出的境,有记录查的。”
冷翠差点跳起来,喜极而泣,好不容易咽下喉咙里的甜饼,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她连声跟杜瓦道谢,噌的一下起身就要往外跑。“机票我已经给你订好了,我会派人送你去机场的。”杜瓦不慌不忙地在后面说。
她转过身来……
决非故意,这刺激着她的神经,他的目光肆无忌惮地包围着她,针一般扎进她的毛孔,她不由得条件反she打了个寒战,惶惶然地看着他,一时竟忘了如何反应。
“你应该跟我说‘麦森’。”杜瓦提醒她。
“麦森”是法语“谢谢”的谐音。
“去吧,去找你母亲,但我相信你一定还会再来的,我跟你的命运必会连在一起,宝贝,我在普罗旺斯的卡依隆庄园等你,那里有你梦想中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