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说时,脸像向日葵朝着太阳那样,梦幻般的光芒整个地罩住了他。事实上他说的这些话,在说之前并不确定,可这么一说,心里隐隐约约的想法就清晰地突出来,好像拨开云雾,月亮就明朗地照在他头顶一样。
文弘毅看着他,不再说话。
这个男人的深qíng,不是常人所能理解。
他在心里替冷翠叹息,“多好的一个人,冷翠,你不该跑的!”
祝希尧不明白他心里所想,拍拍他的肩膀说,“弘毅,谢谢你肯听我说这些,现在所有的人都以为我是疯子,只有你当我是正常的……”
“可你破产后怎么办?”文弘毅问到了最实际的问题。
“不会差到哪去的,无非就是生活简单点而已,我又不是没穷过,”祝希尧自嘲地笑了起来,“我最穷的时候,比你想象的还要穷。”
说着他把目光望向了酒吧的顶棚,默不作声地仰着下巴,神qíng整个儿变了,刚才那么激动的qíng绪dàng然无存,他的记忆随着酒吧迷幻的灯光回到了过去……
第十三章 深夜掘墓人(8)
从酒吧出来,他已经是醉眼蒙眬。
文弘毅问他要去哪儿,他含糊不清地答,“普……普罗旺斯……”
他没有带司机来,可是他这个样子怎么驾得了车,文弘毅只好送他回去。佛罗伦萨的夏夜漫天繁星,狭窄的石板路行人稀少,很是宁静。而当车子驶出城区进入山冈的林荫道时,车窗外呈现的是另一种别样的田园夜景,只见月光水银般地流淌在丘陵和密林上,一轮残月悬挂在树梢上,清冷的月光,透过稀稀疏疏的树叶洒了一地,让人颇有些不忍碾过。
“在阿维庸的桥上,让我们跳舞,在阿维庸的桥上,让我们围着圆圈跳舞……”
祝希尧看来是真醉了,摇晃着脑袋,望着车窗外疾驰的风景居然唱起了歌。是首法国儿歌。文弘毅也懂法语,看了看他,笑着说,“你怎么也唱儿歌……”
“这歌……”他望着树上地上不断往后倒退的碎碎的月光,口齿不清地说,“我以前经常唱给碧昂听,后来又唱给冷翠听,每次她听这歌就安静得想要入睡,现在她听不到我的歌,还会安静地入睡吗?冷翠,听得到我的歌吗?冷翠……”
一路上,他都在唤着她的名字。
文弘毅感觉喉咙好似被什么哽住了似的,眼眶也变得cháo湿。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同qíng这个男人。到了天使之翼,他把他扶进客厅安顿好,正yù离开,祝希尧一把拉住他,“别走,帮我个忙,帮个忙,弘毅……”
“什么事?”
“陪我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墓……墓地……”
文弘毅当他还在说酒话,“你好些休息吧,睡醒了就什么事都没了。”
“不,弘毅,求你陪我去,”祝希尧死拽住他,“我过两天就要去普罗旺斯,我要带碧昂去,很多年前我就答应了她的,在她死后要……要将她的骨灰葬在普罗旺斯,我不能违背诺言,如果不实现,我怕自己再也没有机会……”
……
墓地,一片凄清的月光。
“就当我没有来过这世上”这话映在月光下犹自显得凄凉。
祝希尧半蹲在碑石前,一遍遍地抚摸这句话,继而又亲吻着碧昂的照片,“对不起,到现在才来接你,等得很辛苦吧?碧昂……”
他忽然哭了起来,哽咽得没法再说下去,颤抖着身子,孩子一样地捂住了脸,文弘毅和旁边的管家扶起他,他还在语不成句地哭泣,“为什么,你就不能多等等呢?你应该知道,我那么爱你,哪怕就剩半条命也会去桥上见你的。为了等待这天,我耗尽了十年光yīn,我就像一个赌徒,把全部的幸福和希望都押上赌台……可是你终究还是背叛了自己的诺言,这是你许下的诺言,却自己先违背,只差几个月,几个月啊!你就等不及要一个人上路!天知道,我真是带着全部的希望去见你的……”
“别这样,希尧……”文弘毅扶住不断摇晃着身子的他,根本不知道如何劝解。
他却还在继续说:“我多蠢啊,那么轻易地就相信了你的诺言,所以,无论我怎样痛苦挣扎都是活该!!可是碧昂,我爱你,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没人还会像我这样爱你,再也不会有。我甚至将这份爱延续到了你妹妹的身上,期望上天能怜悯我,赐予我同等的爱,给我一次重生的机会,可是……可是这次我又输了,输得更惨!碧昂,这到底是为什么,难道爱一个人也有错,要遭受这样接二连三的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