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毛的名字也qiáng不到哪儿去,甚至更惨,本名叫朴赫,爹是朝鲜人,娘是汉人,细毛出生时他爹刚好立了战功,于是就给他取名“赫”,寓意是好的,希望儿子将来也能为祖国为人民立下赫赫战功。不料细毛从小就有口吃的毛病,尤其是紧张的时候,完全是接不上气来,而听他说话的人会急得断气。结果开学第一天,细毛在自我介绍的时候把自己的名字朴赫念成了“嫖客”,几个年纪稍大点的同学都偷着坏笑,当时细毛还小,傻不拉唧啥都不懂,被同学取了“嫖客”做外号他还不知道咋回事,回家就问他爹嫖客是什么意思。他爹气得当场扇他两耳光,那两耳光扇得有点重,当时就口鼻流血。后来细毛的成绩一直不咋地,每次被他爹训,他就反咬一口,说是他爹把他打傻的。他爹气得直哼哼,就差没一枪把这傻儿子给蹦了。
细毛对于转业的问题的意见很明确:“肯定要出去,我不想留部队,你说我们从小就在这大院长大,闭上眼睛都……都是绿军装,我……我烦了!我也……也厌了!而且我们只要还在部队,就摆脱不了爹妈的影子,甭说云南海南,去哪儿都会有人给他们汇报,你说这有意思吗?忒……忒没意思!”
“就是这个理!”蔻海顿下茶杯,也发话了,“我也不想一辈子被他们盯着,在部队gān得再好也会被人说成是沾了老头子的光,我蔻海再不济,出去饭总能混到吃的,我要证明给他们看,没他们这棵大树我照样混得风生水起……”说着把目光投向一直沉默不语的连波,“我说秀才,你也发表下意见吧,你是首长的公子呃,你想一辈子活在你家老头子光环下?”
连波显然早有主意,很斯文地笑笑:“不。”
他就一个字。不。
于是大家结成了同盟,发誓跟家里老头死磕到底。连波还好,樊世荣虽然觉得让他离开部队很惋惜,但也没有勉qiáng他,只说出了这大院的门,他就不是部队上的人了,社会上可不比部队单纯,要他好自为之。蔻海就死惨了,他爹就差没跟他断绝父子关系,倒是他娘常惠茹很开明,同意让儿子出去见识见识,说早晚他还会回来的。黑皮和细毛qíng况也好不到哪儿去,家里老头子几乎将他们扫地出门,尤其黑皮,差点挨他爹的皮带抽,但他发扬了先辈们不怕死的光荣传统,誓死没当叛徒,最终取得了转业斗争的伟大胜利。
黑皮后来在蔻海姥姥家的小院里作总结报告时说:“那么粗的皮带在我面前甩来甩去的,我眉毛都没抬下,我敢打赌我上辈子肯定是一烈士,被敌人严刑拷打最后光荣牺牲,所以这辈子我还是秉承了烈士的无畏jīng神。”
细毛“呸”了声:“你,你是烈士,那我是……是什么啊?”
“嫖——客——”
众人异口同声。
(4)
转眼两年过去,兄弟们间的差距很快就显出来了,连波自不必说,成了晚报社的名记,工作非常出色。蔻海也果然没成孬种,到地方海关后,全然没了年少时的叛逆,不仅工作上口碑极佳,人品也倍受赞誉,到底是将门之子,没有给他爹丢脸。相比之下,黑皮和细毛就算是不务正业了,到地方后上了几天班,就各自出来做买卖,什么赚钱就做什么,钱是赚了些,但一天到晚在外面喝酒jiāo朋友,手头并不宽裕,还经常找蔻海借钱。蔻海的妹妹常英则让所有人跌破眼镜,竟然考上了警校,依然还站在军人的行列,现在被她爹蔻振洲当成仅存的硕果,宠得无法无天。常英从小就跟个小子似的,喜欢打架,进了警校很学了点拳脚功夫,未来女警官的风采已经显露无遗。连蔻海都不是她的对手,所以一般qíng况下蔻海不敢惹妹妹,这次聚会本来不带她来的,结果常英眼睛朝他一盯,没说话,就盯了五秒,蔻海双手举起:“我投降。”
跟樊疏桐他们见了面,蔻海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常英就冲前面了,对着樊疏桐就是一拳,拍着他的肩膀笑声朗朗:“首长,您回来了!”
她还记着小时候的称谓呢。
“首长”樊疏桐上下打量已经长成大姑娘的小警卫,摸着她的短发直咂舌:“啧啧啧,好小子,都这么大了。”
他在潜意识里还是把常英当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