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一夜未见,樊世荣就苍老了十岁都不止,躺在病chuáng上显得非常虚弱,还cha着氧气管子。看到连波进来,竟然还笑了笑:“我就知道,你会来的,到底是我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比我亲生的儿子孝顺多了……”
连波手里还拿着那份文件,站在老爷子chuáng边,没有搭话,像是在走神,“首长,这份文件到您这有多久了?”
“哦,有两个多月了吧。”
“那您怎么才给我?”
“我给你打了电话,要你过来,你不是一直不肯来嘛,怎么了?”樊世荣打量着神色恍惚的连波,蹙起眉头,“出什么事了吗?”
连波若有所思地叹口气:“原来,我还有亲人。”
“哦,我听说了,是你海外的一个叔叔来找你了吧,他文革前去的海外,真不容易,居然还找到你了。”
“我跟他通了电话,他要我去北京见他。”
“那你去吧,我给你安排。”
连波不置可否,他只觉伤感,自母亲去世他以为家里已经没有亲人了,不想叔叔还活着,真没想到他还活着。关于这个叔叔,小时候倒是经常听父亲提起,还看过他的照片,只是时间已经过去太久,连波印象已经很模糊。只知道叔叔当年是追随恋人(后来成为他妻子)去的海外,后来文革爆发,叔叔没办法回来,而连波跟随父母辗转迁移,先后居住过几座城市,于是就失去了联系。亲人久别重逢原本是很喜悦的事,可是连波却难掩哀伤,因为叔叔这次回来找他是因为身患绝症,已经无药可治,而婶婶几年前去世,叔叔膝下无儿无女,巨额财产无人继承……连波对金钱一向没概念,他难过的是,刚刚找到的亲人又将面临离别,他这一生注定要孤苦到死吧。
连波没有在樊世荣病房待太久就离开了,临到出门,樊世荣突然叫住他,“连波,你不想问朝夕的下落吗?”
当时连波正握着门把手,身子僵住,却没有回头。
“如果你想知道,我把她地址告诉你。”
“首长,没有用的。”连波挺直脊背,长长地叹口气,“太晚了。”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病房。
太晚了。只此一句。
樊世荣看着被轻轻带上的门,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绝望,老泪纵横……是的,太晚了,无论他做什么,怎么去弥补,都太晚了……
我们因为什么记住一个人?是爱,是恨,是眷恋,是错过,还是迷失?很难说清我们到底是因为什么而记住一个人,原本拼命想忘掉,当真的快忘了的时候,又拼命的去抓牢那些记忆,紧紧地抓住,一点一滴都唯恐漏掉。是舍不得啊,当过往的一切被时间慢慢冲淡,当青chūn的光影所剩无几,我们还怎么舍得忘记?
那爱qíng已经死了,或者正在死,樊疏桐没有起死回生的本事,只能在无数个夜晚,不开灯,就那么在黑暗中默默的祭奠死了的爱qíng,抽根烟,放首许美静的《城里的月光》,然后慢慢的泪流满面……
樊疏桐觉得,他比那些狗血的文艺片中的男主角还无耻,白天人模狗样的,到哪都威风凛凛,看人不拿正眼,一副对什么都不在乎的德xing,可是一到晚上,在没有人的角落,他就会现了原型,就会陷入那样的哀恸不能自拔。
实在是很狗血!
连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所以他从来不让别人看到卸下面具的自己,这是他从不留女人在公寓过夜的原因,要风流在外面风流。三年来,他换女伴跟换衣裳似的,最长的不过半年,后来是三个月,后来一个月,到现在基本上一个星期就玩完。反正名声已经坏了,他愈发的肆无忌惮,他甚至直截了当地跟那些女伴们说,跟他谈什么都可以,包括谈钱谈价码都OK,但就是不要跟他谈什么见鬼的爱qíng,否则他就一个字:滚。
他把自己曾经当过三年太监的事告诉蔻海听,结果蔻海回了句,那是你玩过火了的原因,遭天谴了。
末了,又问句,你现在还是太监吗?
樊疏桐骂过去,你丫的很希望老子当太监是吧,滚!
一大早,樊疏桐还没起chuáng就接到蔻海的电话,说要他中午到云雾山打高尔夫,顺便在云雾山庄用午餐,唐三公子请客,要他务必捧场。樊疏桐说,他什么时候没请过客?蔻海一想,也是啊,这小子一天到晚就是请客,没办法,丫钱太多了,寂寞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