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安踮了踮脚:“那你呢?你会不会为难师父?”
非衣冷脸答道:“世子动手之后,自然就是我动刀了。”
闵安缩了缩脖子:“好吧,我回去再去努力一下。”他走开两步,回头又看到非衣坐得如同天神一般的身姿,心里一动,问道:“在那上面可以看见什么?”
“月亮。”
“还有呢?”
“你。”
“还有呢?”
非衣拈了一颗花果种子砸向屋角说:“你自己顺着梯子爬上来看吧。”
闵安找到屋角立着的一架梯子,把它摆放好,麻利地爬上了檐头。他踩上琉璃瓦,觉得有些脚滑,就小心翼翼地狗爬着过去。坐定后,他拍拍手说:“唉哟,好大好圆的月亮啊,像一只茶壶盖儿。”
非衣不答话。
闵安东摸西摸瓦fèng:“唉,非衣你说,月亮上住着嫦娥仙子,那广寒宫肯定很大吧,和这行馆一样气派?”
非衣仍旧无语。闵安推推他:“你倒是说话啊。”
“嗯。”
闵安愣了一下,会意过来,又说道:“那王怀礼盖这间地上的广寒宫该要花多少银子啊!”
“前门楼两百万文钱,主楼两千万文钱,后宅八百万文钱,折合起来就有三千两白银。”
闵安咂舌:“你怎么知道?”
非衣答:“行馆才是我家前院的规模。”
闵安不说话了,想想又觉不对:“可是那个王知县,怎会突然生出这多的银子来?”
非衣抿了抿嘴没回答,心里想,这正是世子要拿来下刀的地方。上下行贪的官员太多了,再不整治,楚州必溃败。
闵安用手捂住眼睛,又一根根放开,从指fèng里看月亮,兀自玩得高兴。默然耍了一会儿,他说道:“我突然想到,如果月亮变成一道弯儿,那嫦娥仙子会不会被挤落下来?”
非衣看看圆盘似的月亮,忍了半晌,才开口说:“你坐远些,别吵着我了。”
闵安狗爬开一段距离,坐好了,说道:“仙子肯定不会下来的,现今的房价太贵了,她落地也住不起。”
☆、迷魂汤
非衣实在忍受不了闵安自言自语式的唠叨,突然抿嘴呼哨一下。一只黑眼雪亮长羽的白鹘从前楼扑将过来,搅起一股激dàng的风声。它的身子比老鹰还要大,翅膀一拍,险些将脊角的闵安掀下来。
闵安死死抠着瓦垄,惊叫道:“非衣拉我一把!”
非衣站起身,居高临下俯视闵安:“屋头到墙角不过两丈高,你可以掉下去。”
闵安终究没扒住,一下子跌到地上,结结实实摔疼了屁股墩儿。他躲到非衣看不见的屋角那边去,捧着两边屁股在原地跳脚,嘴里直吸气。
非衣取下白鹘脚环,展开竹筒里的字条查看,是李培南写来的命令:叫他来见我。
非衣走几步将字条筒弹下去,砸中了闵安的额头。闵安展纸一阅,嘀咕道:“明明隔着这么近,还要一只白鹰来传信,真是稀奇。”
等闵安走回主楼楼道里,他还遇见了一个更稀奇的东西。一只金钱纹的大猫蹲在铁笼里,尖耳竖毛,瞪着huáng莹莹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模样似乎很警惕。
是豹子还是猫呢?它的体型刚好介于豹子与猫之间,身上花纹huáng白夹杂,让闵安无端想起了阿花的一身皮毛。他看得入神,盘腿坐在大猫前,摸出一块谷芽糖片舔了舔,与它对视。大猫吐出一截柔软的舌头,卷了卷闵安的脸。闵安没料到大猫舌底长着倒刺,皮肤刮拉拉地生痛,连忙撇过了头。大猫继续舔他,他忙着支手招架,手忙脚乱中打翻了挂销,将大猫放了出来。
大猫一纵身就消失在门外,快如闪电。
闵安东看看西看看没人在这里,擦着墙根朝前面溜,把李培南要见他的事都忘记了。刚出大门,从楼外灯柱后的黑暗地方无声无息走来一只豹子,瞪着绿幽幽的眼睛,翕张着两列huáng胡子,一步步将闵安抵回了楼道里。
这只可是真豹子,相貌就长得十分不友善。
闵安看着豹子白森森的犬牙和鲜红的唇ròu,心里直叫苦,念道怎么好巧不巧,这会儿都不见人呢?终于被豹子抵到笼子前时,他已经无路可退,不如遂了它的心意,一弯腰钻进了铁笼里,并挂好了销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