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看我的笑话,没门!毛丽当时就是这么想的,但是当她走到容若诚面前,朝他优雅伸出手做出个“请”的姿势时,她只觉背后的汗径直往下淌……这时候她已经在想,莫不是上了马chūn梅的当,她还就等着看她的笑话?
全场静得——突然,出人意料的,容若诚笑了,和颜悦色地站起身,拉过毛丽的手,牵着她步入舞池……用梁子坤事后的形容,火星撞地球也没这般震撼!编辑们一个个目瞪口呆,滚落一地眼珠子,他们,他们竟然真的跳了起来……
灯光渐暗,缓慢而优美的舞曲响起,是一首英文旧歌《forever at your feet》,音乐中还有淙淙的流水声,舞场中央的大追灯宛如一轮圆月追着他们,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恍惚起来,耳畔只剩下慵懒的女声低低吟唱:“please take me home my long to leave,forever at your feet……”(请你带我回家,求你立刻出发,永远与你相随……)
多么令人沉醉的夜晚,模糊的灯影,惆怅的歌声,这个世界是如此静谧,又如此单纯,只剩了“圆月”下的他们踏着缓慢的舞步在旋转,旋转。而毛丽自始至终不敢看容若诚,目光飘忽,想着不着边际的心事,耳畔的歌声仍然在一遍遍低声呢哝:“a briar grows in twain with roses,e to rid,forever at your feet……”(我是生长在玫瑰园的野蔷薇,挣扎着默默祈祷,我只要与你永相随……)
这样好的时光真想就此停住,容若诚的表qíng渐渐放松,空气里流动着莫名的花香,应是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他qiáng迫自己不要分神,仔细地分辨音乐的节拍,专心致志地跳舞,而歌声比花香还让人心神dàng漾,飘渺悠远像是来自很远的地方:“and i hope that you won’t mind,my dear.when you see my eyes arelie……”(希望你不要介意,亲爱的,那天你凝视的是我眼中的谎言……)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毛丽摸进门,踢掉高跟鞋,连灯都没开就疲惫地滑坐在过道上。背后冷汗涔涔,她的心直直地坠下去,坠进望不到底的深渊里。她按住胸口,心还在怦怦直跳。
跳完那支舞,她差不多是逃出了舞池,将如雷的掌声统统抛在脑后。她跑得飞快,像是有什么追着她一样,一路飞奔……因为是深夜,街道上的车并不多,毛丽感觉自己像在迷离的雾气中穿越,其实根本没有雾,路两侧都是树,南方城市特有的小叶榕在夜间显得尤为浓翠如墨。
从踩住第一个节拍开始,她就慌了,一切是那么的熟悉,多年前的那个夜,她和章见飞的婚礼上,他们也是这般跳舞。他紧贴着她的鬓角,热热的气息喷在她脸上,不知为何倒叫她有点难过,她当时的确是难过的,嫁给他,并不是因为爱他。三年的相互折磨,她必须承认,她要负主要责任,尤其是她打掉孩子那件事,成为她今生最沉重的枷锁。
如果可以,她多想跟他说声对不起啊。三年来混乱不堪的生活,都是因为这枷锁,一声“对不起”改变不了什么,但至少可以让她心里好过些……这么一想,心底牵出深切的痛楚,一直痛入肝肠,痛入骨髓,痛得五脏六腑都扭曲了……
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开了灯,光着脚走到客厅,拉开了客厅通向阳台的玻璃门,夜风微凉,带着树叶的清香迎面拂来。她在阳台上站了许久,黑丝绒般的夜,温柔地包围着她,树叶的清香忽而浓烈,忽而弥漫得无痕无迹,仿佛一场梦境,醒来时只有无声无息的黑,一切繁华都已陨落。
她看了看腕表,十一点半。
深深地吐口气,她像是下了最后的决心,走回客厅拿起了电话,害怕自己犹豫,径直拨了过去。嘟嘟响了几声后,电话那头传来赵成俊低沉的声音,很清晰,他显然并没有睡,问:“是毛丽吧,这么晚了,还不睡?”
她的手心里沁出湿濡濡的汗,听筒在手里滑腻腻的像是拿不住了,她的声音也不像是从自己口中发出的,嗡嗡的在耳边响着,“我想见你。”
“现在吗?”
“是的,现在!”
“恐怕不方便,我正在跟朋友谈事。”
“我不管,今晚我必须见到你!”
“什么事qíng这么急?”
“见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