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落清欢_作者:南东北西(26)

  偶尔还跟大海他们远远地喊话,然后摇头笑:“钟远这小子永远打薄!”

  乔落的下个球仍然是个涮边球,她看着觉得很可笑,怎么转仍然留在边缘。

  贺迟已经领先她两个dòng,远远的又是一个正旋,很帅气。

  她不是想认输,她也曾经壮志凌云,她也曾经与贺迟势均力敌,就在不久前她还在钟远面前挥出标准杆下的好成绩。可是今日,乔落只觉手里的金属杆重逾千金。她这是怎么了?

  她眯起眼看着远处Pinsetter大力地挥着手,半晌不做动作。顾意冬转回来:“怎么了?原来不是很厉害?”

  乔落垂头站定,一扬手一个Pull shot(拉出式击球——击球后球直飞向击球方向线左侧的失误球),然后两手一摊:“物是人非。”

  顾意冬双眉一紧,沉声:“落落。”

  乔落索然:“你们玩吧,我认输。”转身招手叫了杆弟搭车返回。

  在咖啡厅坐了良久,久到乔落细细地想了一遍跟顾意冬在一起所发生的事qíng。四岁的,七岁的,十七岁的,十九岁的,二十岁的,然后是二十七岁的。

  抬头时他们一伙人正往回走,很是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的样子。

  对的,挥斥方遒。他们无一不是家世雄厚,从出生起就站在金字塔顶端,受过jīng英教育,如今在各行业的领头位置呼风唤雨。乔落看了,也要赞一句——好一群人中龙凤!

  忽然想把自己藏起来。

  她也曾经尊崇过波伏娃,也曾手捧《第二xing》如痴如醉,也曾经以为自己是一面chuī不倒的旗帜,胸怀澎湃理想,对生命和未来充满了激qíng。今天,在这群男人面前,忽然觉得自己的道行真的很浅。

  这里随便一个人都可以随意地按死她,让她翻身不得。可是二十岁之前的乔落也只有贺迟敢与她直接冲突。

  那么,是什么缺失了?

  她不想承认成就那个乔落的是乔父曾经的辉煌,她总以为自己可以直视命运,昂起头不屈地抗争。

  她总以为尽管不可以背叛命运,但至少可以反叛。

  她不想承认这就是阶级的落差。

  是的,阶级。

  这个词深深地刺伤了她。她不恨自己不再属于那个阶级,她只是为这个命运感到莫名的忧伤和灰心。

  灰心,很灰心。

  觉得一瞬间所有的力气被抽离,乔落用手捂住脸,希望能挽留一丝温暖和信心。

  “落落,你不舒服?”率先问话的是贺迟。

  乔落抬头,看见贺迟关心的脸,顾意冬忧心的脸,钟进压抑的关切,钟远的探究,孙豫的不解,宋海的高深莫测等等。

  她站起来:“我累了,想先离开。”

  顾意冬沉吟:“我送你。”

  “不必,你与他们继续。”

  乔落拿起手袋向外门口走去,她想离开这里,离开这些人,尽快。

  顾意冬皱眉,隐隐察觉她不同寻常的索然,忽然觉得心慌。

  追上前几步拉住她的手,看她低垂的眉眼:“落,怎么回事?”目光犀利坚持。

  乔落抬起头,夏日的阳光照进来,留下稀稀疏疏的影子。她有些恍惚地看着面前毫不退让的男子。啊,这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会温柔微笑的少年了,早已不是。

  以前的那人不会这样qiáng硬地拉她的手,不会这么坚决地bī迫她。那个人永远包容她宠爱她,甚至是欣赏她惊叹她。

  她,是什么将她置于如此境地?

  “没什么,真的。我只不过觉得自己做了一场大梦,很大的一个梦。”大家早已醒来,只剩下自己了。

  顾意冬的眉间剧烈颤抖了一下,瞳孔紧缩,竟像是很痛苦惊恐的样子,抓住乔落的手愈紧。

  “你怎么了?”乔落侧头看他,就笑了,“你在害怕么?该害怕的是我,你早就醒了不是么?”

  一路上乔落闭目养神,再不说话。回家后她说觉得疲惫简单洗漱后径自睡下。

  门关上的时候乔落睁开了眼,她一直没有睡着。她听见他的手机响了一遍又一遍,她听见他压低的声音,他听见他最后说:“好吧,夕,我马上回去。”

  她笑了,她也不知道她在笑什么。但她的颜面神经自动运作,最后形成一抹微笑。

  过了大约两个小时,乔落手机响的时候,她正抱着抱枕窝在沙发角看一部很艰涩的电影,手机不屈不挠地响着,她恍若未闻地盯着荧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