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流水_作者:无处可逃(58)

  而这一声“你好”,终于让靳知远重新平静下来。他淡淡扬起唇角,礼貌的点点头,在维仪身边坐下,目光慢慢的抬起,可以见到对面的她容颜姣好,微扬下巴的时候纤巧滑过的弧度。而自己再开口的时候,声音有些喑哑,好像说了一句:“你以后在宁远工作?”

  “我还没毕业,都没定。”

  靳知远看过她的简历,研三,还可以在学校呆最后半年。是啊,自己已经离开这个同样的世界很久了。有些比琉璃更清澈,比飞花更轻盈的东西,他亲眼看着它们灰飞烟灭,难道此刻还能一点点的恢复拼凑起来?

  于是有挡不住的寞落横亘在两人之间,即便再若无其事,还是觉得生硬和扭曲。

  维仪最初是好心,可也不忍心看到这样冷场下去,轻轻咳嗽一声,有些自嘲:“好像这不是一个好主意。”她朗朗一笑:“好了,我还有事。知远,你要不送悠悠回去吧?”

  室外是南方特有的雨夹雪粒,悠悠很自然的拒绝了维仪的提议,甜美的唇角带笑:“不用了,我打车回去就可以了。”她比他们走得都要快,甚至不需要等待回答,已经站起来,像是避之不及。

  维仪无语的看着弟弟,他有些失神,目光并未追随那个离开的身影,手指轻轻拨弄着骨瓷杯碟上搁着的银色小勺。忽然唇线抿成薄薄一片,眼中有一闪而逝的光亮。他看了一眼窗外,悠悠刚刚拦到一辆出租车。他低头对维仪说:“姐,我先走了。”

  维仪松了口气,不动声色的搅了搅饮料,“噢”了一声。一直看到他很快的离开,车子循着她离开的方向一道离去,才笑着摇了摇头,带了细微的期待,闪闪烁烁的,很舒服的眼神。

  他比她晚了半步,砰的关上车门,脚步比悠悠快很多。最后伸出手去,按住她的手腕,他的手指用力,于是感觉她的腕间纤弱,似是微一用力就会折断。空气中有清冷的似有似无的香气,还有唏唏簌簌落在地上、身上、发间的小雪粒。

  “你gān什么?”悠悠简单的说,用力挣了挣,雨伞歪向了一边。

  靳知远低头看去,她的肤色白皙的透明,轻轻的喘着气,而自己的声音很低:“对不起”。

  施悠悠停止了挣扎,忽然安静下来,露出一丝迷茫。

  那一天,连天气都是哀凉的,雨伞被抛落在一边,他们在寒风冷雨里站着,互相从目光中触到的,不约而同的逃避,茫然,软弱。

  手机铃声。

  靳知远的手微微松开,忽然有些恼怒,像是痛恨一个素不相识闯入的人,把自己想好的一切打乱。

  于是在枯燥单调的铃声中,他扫了一眼电话,神qíng刹那间有些焦灼:“阿姨?我妈怎么了?”

  他挂了电话,嘴角是极淡的无奈的笑,左手还牵着她的手腕,此刻却不得不放开。他拾起掉在一边的雨伞,递回到她手上,声音重又沉静若水:“回去吧,小心着凉。”伞柄已经沾湿,触手而过,像冰一样,叫人觉得心里一颤。

  “你妈妈怎么了?”她忽然有些担心,问了一句。

  靳知远扶着车门,轻轻笑了一声:“没什么,我妈妈身体向来不好。”他的眼角轻轻挑起,目光凝住的数秒,有雪粒缓缓的砸在了眼角。

  黑色的车子最终还是开走,悠悠打着伞,看见汽车尾部那道轻轻的烟雾,仿佛他的话语,他的容貌,转瞬即逝。只有手腕处还带着隐痛,就像是那个人曾经给自己留下的伤痕。

  靳知远赶到医院的时候,姐姐已经在了,坐在病chuáng边,正在给老人剥橙子。很多老人都是年岁愈大,愈发的圆润发福。靳知远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脸颊微微陷下去,依然清瘦。这个年纪,经历这些事,要她如何宽心,进而安度晚年?

  维仪压低了声音:“没事。就是心绞痛又发作了。阿姨一着急,就给你电话了。”

  靳知远点点头,替母亲掖了掖被角,又看了看一旁的医学仪器,她的心跳平稳,一切都好。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好像自己又错过了什么。这些话不必对别人说,可他的心底,还是浮起了淡淡的记忆碎片。那些冲动,一点点的在自己心里复苏,像是qíng节流畅的的电影胶片,他已经不可避免的,慢慢沉溺。

  靳知远从医院赶回公司的时候,已是暮色重重,雪珠竟压倒了细雨,绵绵密密的落在雨伞上,发出匝密的声响。灯光昏huáng,商业楼的大理石地板光可鉴人,此时却因为水渍四漫,暗暗蒙上了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