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瞧，是李德，不，又不是李德，那张脸庞年轻了很多，细皮嫩ròu的，看上去才刚过弱冠。低头一看，自己的手也小了足足一号，原本不满七尺的身高也缩水了一小半，成了一个稚龄小儿。
初初的惊愕过去之后，卫简怀镇定了下来，起了身，一脸威严地问：“这是什么时辰了？”
“已经过了午时了，”李德笑着道，“小殿下这一觉睡得挺香的，到底是谢大人的话管用。”
卫简怀想了起来，他小时候jīng力充沛得很，常常该睡的时候上房揭瓦，不该睡的时候呼呼大睡。
后来，谢隽chūn告诉他，作息紊乱不规律的小孩子长不高长不壮。
“臣便是小时候不肯睡觉才长成了这么瘦弱的模样，小殿下若是如此，只怕成年之后也只有臣这般高了。”那张一本正经的脸庞一下子在他眼前掠过。
真是胡说八道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他后来颠沛流离，压根儿没能有作息规律定时入眠的好习惯，结果不也长成了气宇轩昂的七尺男儿？倒是谢隽chūn自己，本就是女儿身才看上去瘦弱，还骗他说是不肯睡觉才会这样。
“快替朕……我更衣，”卫简怀饶有兴味了起来，“我要去瞧瞧谢……小先生。”
匆匆洗漱更衣，卫简怀紧赶慢赶，终于在一炷香后来到了明贤殿。
先帝、先后虽然宠爱卫简怀，但对他的教养却从未有半丝放松，从六岁起，明贤殿便是他读书的地方，辰正便有翰林院、国子监的先生分别过来为他授课，晌午稍事歇息后，又有禁军统领、大内侍卫过来教授马术、武艺，一天下来也甚是辛苦。
十岁那年，新科状元谢隽chūn得帝后赏识，奉旨前来明贤殿督促小殿下学业。谢隽chūn那年也就是十六七岁的年纪，学识渊博，却并不像那些先生一样只懂得说教，说起道理来引据用典，就好像讲故事一样，卫简怀特别爱听，没事总也喜欢缠着谢隽chūn，以至于后来谢隽chūn在鹿鸣宫中呆的时间越来越长。
卫简怀跨入门槛，一眼便瞥见了谢隽chūn。
那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一如从前，皮肤白皙柔嫩，身板瘦弱纤细，胸前……嗯，必定是裹胸布包了一层又一层，一马平川。
他从前可真是瞎了眼，怎么就没看出这位状元郎是个美娇娘呢？
幸好，yīn差阳错，他的谢三郎变成了叶宝葭，重新回到了他的身边。
“小殿下。”谢隽chūn抬眼瞥见了他，急忙过来见礼。
卫简怀心痒难耐，很想去拉她的手，却悻然地发现，自己足足比谢隽chūn矮了两个头，两个人走得那么近，他得仰起头来才能看到谢隽chūn的脸。
太没有气势了。
卫简怀有些不快。
头被摸了一下，谢隽chūn打量着他：“小殿下这是怎么了？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
卫简怀更不快了：“小先生总是把我当成小孩子，其实我已经……十岁了。”
谢隽chūn哑然失笑：“是，小殿下已经十岁了，是个大孩子了，早上虞大人留的文章想好该怎么落笔了吗？”
卫简怀哪里还会记得这么久远的事qíng，便耍赖道：“虞大人总是出些枯燥的题目，我不想写，不如这样吧，小先生先陪我聊天解闷，聊着聊着说不定我便来了兴致。”
谢隽chūn只当他想要偷懒，也不qiáng迫，笑着问：“小殿下想要聊什么？”
“就聊聊小先生喜欢怎么样的人吧。”卫简怀在桌案前坐了下来，双手托腮，定定地瞧着谢隽chūn。
谢隽chūn觉得今日的小殿下有些不太一样，看他的目光好像热烈了很多。难道是上午在虞大人和秦大人那里被说教得狠了，所以对他愈发依恋？
他自小也是被bī着悬梁刺股学习那些深奥艰涩的书籍，深知埋头苦读的滋味，不免对卫简怀心生怜悯，便也在桌案对面盘腿坐了下来，鼓励道：“我自然是喜欢勤奋好学的孩子，就好像小殿下一样。”
卫简怀被噎了一下，不悦地道：“小先生又在哄小孩子吗？我自然是问小先生的心上人是什么模样的，就是想要嫁……不，想要和怎么样的人……共度一生。”
谢隽chūn只好答道：“若是共度一生，温柔些入眼些的女子便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