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眶微微发红的时候,她忽然见到袁思博起身往外走。
她连忙偷偷拭了眼泪跟上,闷声问:“你去gān嘛?”
“既然不想死,就赌一把。”他探手去取挂在马身上的硬弓,因自己右手不灵便,又将一枚黑色如同蜡烛般的物事递给谢绿筱,吩咐她绑在箭上。
“这是什么?”
“火鸢。”
谢绿筱绑完,袁思博便道:“给我。”
她吓了一跳,忙道:“你要she箭么?伤口裂了怎么办?我来吧。”
袁思博看她一眼,轻笑道:“你试试,能拉开么?”
这是一张战弓,弓身还包着shòu皮,不知是什么材质做成的弓身,沉重而温润。谢绿筱想起自己曾见过陈昀she箭,勉力模仿他的模样,左手持弓身,右手扣弦,用力一拉。
别说拉满了,便是一半都未拉开,她便力尽了。
袁思博静静的伸出手,道:“我来吧。”
他立在空地上,尽力的忽略去肩膀上的剧痛,低声道:“点上火。”
谢绿筱连忙在引线上点了火,退开了一步。
他左手持弓,深呼吸一口,右手稳健的扣弦,一点点的拉至满弦,又顿了顿。
谢绿筱看见他的肩处又有红色液体渗了出来,心里一紧,竟然出了一手的冷汗。
可他似乎毫无知觉,倏然放开手指,那支箭便带着火鸢,she向了广袤无垠的夜空。
箭身化作小小的黑点,穷尽目力也再难追寻的时候,忽然在空中炸出了一道绚丽至极的花朵。
那是赤红的色泽,衬在暗黑苍穹之中,像是刚才自己亲眼所见的大蓬大蓬鲜血。华美瑰丽,却叫人觉得异常的惨烈。
袁思博右手垂下,那张弓落地,发出嘭的声响。而他略显无力的后退一步,轻笑道:“好了。”
他勉力站着,望着红色逐渐的褪散开,点点滴滴,最终依然归于幻灭。
“放心,会有人来救我们的。”他喃喃道,“别怕。”
可他吞下了下一句话。
这本就是一场赌局。他赌的是,自己一手训练出的青冥军,会比旁人更快的找到自己。
如果输了……他静静的将目光头像扶着自己的少女,忽然觉得有些可笑……那么自己就拉着这个谢家的女孩儿……陪葬吧。
真烈 (1)
临安城谢府中,谢嘉明立在窗前,望着风中摇曳的树影,而屋内如豆的灯光亦是颤颤巍巍。
谢绿筱依然没有回来。其实他猜到这一次她绝不会这么快就回来。或许是去找陈昀了,也可能是去找父亲了。否则她便不会带上那叠jiāo子。给陈昀的急信已经带去了,这几日想必他已收到。至于临安城里,他也遣了了人四处寻找,只是至今都没有什么消息。
这个丫头,认准了什么事,从来都是这么执拗的,没有回旋的余地。
他的计划里,并没有和妹妹闹翻这一幕。闹到这一步,这究竟算是谁的错?
谢嘉明想起了父亲。谢英向来对儿子极为严厉,又宠爱女儿,两相一对比,他几乎可以肯定,父亲定然会痛骂他没有好好照看妹妹。至于对于谢绿筱,只要她没出事,又肯乖乖回来,定然赞许她“明是非大义”。若不是老父亲这般纵容她,她又怎会养成了这般说走就走的脾气?!
他不禁苦笑了下,又抚了抚额角,便听见家中的老管事来提醒:“公子,夜深了。”他伸手合了窗,又不便拂去管事的好意,道:“我这就去休息。”
其实殊无睡意。
今日上午的朝议,利州路长官一连上疏数道,一直镇守川陕边界的老将韩文在上个月突发旧创,病qíng日趋严重,目前川陕处于无将可守的局面。
这一次qíng势颇为危急,川陕和中原,是越朝和真烈对峙相抗的两个重要战场。加之去年酷寒,真烈一国牲畜冻死无数,若是按照他们往年的习惯,必然有小部马贼开始南下劫掠。假若被瞧出边防无人主持,只怕大举进攻也未可知。此是其一。
二则真烈与越朝之间隔着一个小国南泉。南泉国土西至临洮,东至凤翔,数十年前隶属越朝的秦凤路,乘着真烈南侵的时机,其长官自立为王。越朝定行在于临安后,一度yù收回此处国土,怎奈真烈暗中阻扰,均衡之势得以维持,这小国便存在至今。如今两国都对这关中平原虎视眈眈,只是忌惮对方,便一直以这局面僵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