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独归斜阳远_作者:无处可逃(50)

  回到军营之后,人人均是兴高采烈。陈昀见张敬呆呆坐着,笑道:“大人不喝上一碗么?”

  张敬脸色变幻数次,终于站了起来,大袖一甩,声音虽大,却带了些战栗:“陈大人,你……明知朝廷曾下禁令,不可与真烈开启战端,还……如此行事!你!你!你!”

  连说了三个“你”,张敬忽然想起此次打了胜仗,就算想要责怪,也无从说起,只怕皇帝还会大赏——这样一想,面子上愈发的挂不住,拂袖而去。

  众将面面相觑。

  其中一人大着胆子问道:“陈将军,战前你不是说……”

  “吴相确实关照下来,不可轻启战事。但是诸位不用担心。若是战败,陈某自当一力承担。”陈昀淡淡一笑,面沉若水,仿佛说得不过是一件芝麻大的小事,“战胜,实乃诸将之功。我自当上报朝廷,为诸位请功。”

  一时间营帐中只剩飘影不定的烛光,和人人qiáng自抑着的呼吸声。

  这一战,实是激发了诸将的血xing。长久以来,武将在朝廷上不得志,对真烈又惧之如虎蛇,这口窝囊气憋到今日,终于算是稍微纾解了些。

  而这位新来的陈大人,既不贪功,又有胆识,着实和以前见过的统领大不一样。

  片刻之后,那人长身向陈昀一揖:“日后赵潜跟随将军,死战为国。”

  又陆陆续续有人站起来,向陈昀行礼,声音极轻,却又沉重:“愿追随将军,死战为国。”

  陈昀一动不动坐着,清亮的目光深处滑过一丝动容,受完诸将之礼,方站起,慨然道:“诸位都是我大越热血男儿。护我国土、不受外族欺凌,将来跨过淮水,收复失地,陈昀愿与诸位一道,不死不休!”

  这并不起眼的一战,史书上作如下记载:

  昀风骨伟岸,御军严而有恩,屈诸将,使士兵争为之服役。经此一战,帅得士死力。越军风俗为之一变。

  阿思钵赶到颍州之时,恰好听闻前方与越军接了一小仗。他的脸色微微带了几分不豫,下马之时一言不发。一旁候着的颍州知府与诸将都瞧出这宣抚使大人心qíng极差,唯唯诺诺的将他送进府中,便告辞。

  入夜,有仆役上前来问在何处用膳。

  阿思钵想了想,折廊右转。他虽不说话,可手下人自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忙忙的去准备了。

  谢绿筱自烛火前抬起眉眼,登时表qíng一沉,转身背对着他而坐。

  下人布完菜,便悄声退出去了。

  阿思钵在桌边坐下,拿了碗筷,慢慢的夹菜细品,神态甚是自在。

  谢绿筱重病初愈,本就无甚食yù,加之这饭菜香味颇浓,她便皱了皱眉,往一旁躲开,只把窗打开了。

  “又发什么疯?既不吃饭,还要坐在这里chuī风?”他的声音在自己身后沉沉传来,长臂一伸,又把窗关上了。

  “吃完了就快走。”谢绿筱靠着锦榻坐下,皱眉道,“一屋子ròu的味道。”

  他重又在桌边坐下,闻言便一顿,笑道:“那你爱吃什么,我让人去做。”

  “不论是什么,但凡你在我身边,我都吃不下。”

  阿思钵笑笑不语,大约是刚刚沐浴过后,他乌黑长发未gān,便拿了支簪子随意挽起,清雅俊美。他吃得甚慢,很是斯文,最后唤过侍婢,漱了口,又取锦帕拭了拭手,才笑道:“你真不吃?”

  谢绿筱依然不语,他便转头道:“言姑娘不吃,撤了吧。”

  等到侍婢给屋内重新熏了香,再离开之时,谢绿筱才冷冷转过头去,讥讽道:“怎么我又成了言姑娘?我可不像某些人,拿个假名儿来骗人,鬼鬼祟祟……”

  阿思钵并不生气,微笑着听她说完,方道:“给你取假名也是为了你好。这几日边境上不太平。若是这里的人知道你是越朝陈昀陈将军的青梅竹马,会做什么来,我可拿不住。”

  谢绿筱猛地听到陈昀的名字,下意识的从榻上坐了起来,直直的望着阿思钵道:“陈大哥?他出什么事了么?”

  谢绿筱重病之后又日夜兼程赶来了这里,比起之前的玉润娇俏,大为清减,脸色近乎苍白透明,此时因为紧张,脸颊上便透出一抹淡红。他不动声色的凝视着她,忽然觉得跳动的烛光下,少女的眼神宛如流波,搅得自己心中起了些莫名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