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九个月,我还有那么长的时间,足足九个月,在这九个月里,我必定能救出舅父,逃离夜枭。
我看了看已经坐起身来,开始闭目运功的夜枭,我什么话也没有对他说,就走到了门口。
当我伸手,轻轻推开房门,我听到夜枭在我身后,声音是那么的虚弱,他几乎是气若游丝地对我道:“只要我还活着,你就不会死,陈茜。”
那一瞬间,仅仅是一瞬间,我的心口,竟然狠狠悸动了一下。
是么,我不会有事,更不会死?
这是你能决定的么,夜枭?
我没有理会身后的夜枭,随手抓了chuáng上的被褥,披在了身上。
我跨出房间,把房门紧紧合拢在了身后。
可我才刚刚跨出一步,我却突然怔住了。
我奇怪地看了看身后,那居然是舅父的房间,可怎么会,夜枭怎么会住进舅父的房间?他不是夜睿的手下么?按身份,怎么也得是夜睿住在舅父的房间。
可夜睿,他此时此刻,居然手里提着一个灯笼,毕恭毕敬地守在夜枭门外。
我疑惑不解地看着夜睿,他仿佛察觉到了我的疑惑,他抬起头来,目不转睛地望住了我。
他把我从上到下,从头到脚打量了三四遍,他看我的时候,眼里时不时闪动着露骨的鄙夷与不屑。
当他终于停止了打量我,我听到他长吁了一口气,他似乎在自言自语,可声音,却又故意大到能让我听到。
他说:“我真是不知道你有哪里好,你简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枭儿一路上都可以对你下手,可却始终没有下手,最后居然还要我命人在牢房外面对他chuī笛,诱他发狂,他才能对你下手。”
他说到这里,突然敛容,将他那严肃,yīn鸷的黑眸一瞬不瞬地对准了我。
“别跑出这个宅院,知道么?他遇见你之前,从来没有弱点,可遇见你之后,就有了弱点,我知道,你将来一定会害了他,可是他却不能没有你,你根本就不知道,你对他有多重要,一日见不到你,就能让他发狂,为了能多看你几眼,他可以一连十天都不睡觉。我有时候真希望,我当初从来没有让他去接近你。”
他说完,就推了我一把,把我从夜枭门口,远远推了出去。
“不过,有一件事,我还要谢谢你。”
夜睿虽然把我推了出去,却依然在自言自语:“你当初说死也不嫁给他,我得谢谢你,若你说嫁给他,他可能就真成了一个碌碌无为,籍籍无名的死侍了。”
我?
我说死也不嫁给夜枭?
我说过这样的话么?哦,对了,这话,我刚刚才对夜枭说过。
不对,在这之前,我好像也这么对夜枭说过,那还是当日我带着夜枭离开御勾栏,父皇动了让我嫁给夜枭的念头,我发怒地对父皇吼,我死也不嫁给夜枭。
可那又如何?我从前,现在,从没后悔我曾经说过那样的话。
我不再理会夜睿,而是越走越快,照着我的记忆,走去了舅父宅里的戏院。
若说我先前还十分厌恶炎焰,恨不得让夜枭一掌把他打死,那我现在,却十分庆幸,上天让炎焰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了我面前。
他武艺高qiáng,出入这宅邸,绝非难事。
他在这里有许许多多,成千上万的部下,他们定能护着我,还有舅父平安逃离这里。
只要他肯帮我,我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他。
我几乎没费什么工夫,就找到了炎焰,如他这般绝色,定然是在头牌的厢房里。
可是很奇怪,我推开厢房大门的时候,明明想得好好的,我要让炎焰带我离开夜枭,哪怕是助他杀了夜枭,我也一定要离开这里。
可我真的推开了房门,看到炎焰半卧在chuáng上,如墨的青丝,垂然而下;他手中的长剑,在月光的照映下,如钩如魄,他那寒光凛凛的眼神,他专心致志擦剑的样子,我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直觉告诉我,这个男人,不是我轻易就能控制住的。
我找他帮忙,说不定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就像我当初把夜枭调来身边一样。
我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炎焰,炎焰早已注意到了我的存在,他一边擦剑,一边轻描淡写地对我道:“你的肩膀,怎么了?”
我吃了一惊,猛地低头,这才发现,我刚才走得匆忙,身上的被褥早已松了,我受伤的肩膀,此时此刻,竟完全袒口露在了炎焰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