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怀瑾就笑着坐下了,许熙这才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酒正酣时,杜怀瑾突然问道:“你真打算孑然一身?”没有任何试探的意思在里面。许熙仰头,又饮下满满的一杯酒,不答反问:“独自一人,有什么不好吗?”
也不待杜怀瑾回答,淡然而笑,“来世不可待,往事不可追,不过是一线执念罢了。”至于执念是什么,二人心知肚明。杜怀瑾微微一笑,也饮了一盏酒,呢喃道:“来世不可待,往事不可追……”
许熙坦然的望着他,“失之桑榆,收之东隅。我虽不能相依,亦不能相守,可此生能见着她安好,足矣。”语气很平和,或许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又或许是,埋藏心里许久的话。杜怀瑾微微颔首,似是许诺一般,“我会一直待她好。”得到这句保证,许熙终于心安。唇边绽出了一丝笑,目光投向苍茫的雪地,一瞬间变得极远极远。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杜怀瑾亲自送着许熙出门,一直见他上了马车,才折转回来。
一步一步踏在厚厚的雪地上,分外悠长。
回到内室时,沈紫言正靠在chuáng头看书。他拿出了许熙给的匣子,“紫言,药方配齐了。”沈紫言微微一怔。看着她眼里的不解,杜怀瑾笑了笑,“楚大夫开的方子,我寻到了十八味药,加上许熙送来的几味药,刚好凑齐了。”
手里的书落在了丝被上。
沈紫言的泪簌簌的落下来。
对于子嗣艰难一事,她一直耿耿于怀,心里不知道多烦恼,现在终于有了法子能治愈,怎么不高兴?可听说其中还有许熙千辛万苦找到的药材,又觉得心里泛开了别样滋味。对他的愧疚愈来愈深。
杜怀瑾细细的凝视她,“紫言,我们的第一个孩子,若是儿子,便认了许熙做gān爹吧。”沈紫言微微一愣,不由好笑,“你怎知人家许公子就一定会答应?”杜怀瑾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是他自己提出来的。我们的儿子有了这样厉害的gān爹,日后就不愁有人欺负他了。”不过是一句玩笑话,光是福王之孙这出身,就无人敢小觑了他。
沈紫言哪里有不答应的,连连点头,“好。”
第237章 波澜(二)
杜怀瑾就笑了起来,握住她的手,静静的坐在窗前,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或许是药方配齐了,他心qíng大好,过了一会就出去唤过阿罗,将药悉数jiāo给他,“去寻了有经验的妈妈帮着熬药,你在一旁仔细盯着,不得有任何差池。”阿罗不敢马虎,忙应了:“少爷放心,我一刻不离的盯着。”
杜怀瑾看着他匆忙离去的背影,暗暗松了口气。只是还没来得及展眉,想到一事,眉目间又黯淡了下去。沈紫言独自坐在内室里,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欢喜。这么多日子以来一直悬在心中的大石块终于落地,让她如何不欢喜?
杜怀瑾已撩帘进来,径直走向墙角,拨了拨火盆,转过身淡淡说道:“歇下吧。”沈紫言看着他方才还雀跃的神qíng此刻又沉了下去,心里似有所觉。杜怀瑾已先一步躺在了内侧,一言不发的合上了眼睛。
沈紫言默默看了他半晌,在外侧静静躺下,看着跳跃不定的烛火,轻声问:“大哥那件事qíng,你打算如何处置?”杜怀瑾蓦地睁开了眼,眼里有一闪而过的寒芒。沈紫言背对着他,也不知他此刻的神qíng,只知道后背凉飕飕的,不由朝被子里缩了缩,“这事还是快刀斩乱麻的好,不然到了最后,纸包不住火,牵连更大。”
杜怀瑾叹了一口气,替她掖了掖被子,又从背后将她抱住,声音带着几分寒意,“大哥不罢手,那也没有别的法子了。”沈紫言心里微微一颤,下意识的问:“你要如何?”一阵不好的预感,笼罩了心田。
“唯有让她病死了。”杜怀瑾的声音始终冷冷的,听不出丝毫的qíng绪起伏,“背着二哥和大哥偷qíng,就是现在能苟且偷生,日后一旦真相大白,也逃不过一个死字。”二夫人妇德有损,若是和杜怀瑜之间的私qíngbào露出来,杜怀瑜可能只是挨上一顿打,名誉受损,可二夫人多半会被暗暗处死。
沈紫言沉默着没有说话。
这是最简单的法子了。
杜怀瑾这样的人,从来不喜欢拖泥带水。
见她不说话,杜怀瑾将她揽得更紧了些,“害怕了?”沈紫言摇了摇头,声音带着淡淡的悲悯,“今日去看了大嫂,听说她日日抄佛经,还有意茹素,潜心向佛……”大夫人如今也不过二十岁出头罢了。这个年纪,算得上是一个女子一生中,最好的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