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心里这才觉得安稳了些,看着满屋子的人,摇摇手:“你们都散了吧。”金姨娘低眉顺眼的带着小丫鬟下去了,沈夫人轻拍着沈青钰,眼见他睡得熟,亲自替他放下实地月白纱帐子,这才轻声问:“怎么这次煎药要这么久?”
海棠面色赤红,低声应道:“奴婢端着汤药到了半路上,遇见燕姨娘,燕姨娘身边的阿福走得急了些,就将那汤药撞洒了,奴婢又折转回去另盛了一碗……”
话未说完,沈夫人已经是面色铁青,茶盏在手里簌簌作响,眼角余光瞥见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目光柔和下来,疲惫的合上双眼,“她如今是有身子的人,你们见了也都多担待一些。以后小心些就是了。”海棠忙低声应是,眼前却不由自主的浮现燕姨娘那张柔媚灿烂的面庞,艳丽得如同三月的桃花似的。
沈紫言在这屋子里待得久了,只觉头有些昏昏沉沉的,起身走至窗前,想要推开窗子透透气,却被沈夫人制止:“大夫说你弟弟见不得风,莫要开窗。”
沈紫言忙收回手去,视线被窗前书桌上的一株深红色的鲜花吸引,红花灼灼,胜似桃花,煞是好看,隐隐有淡淡的幽香,忍不住伸手触弄,奇道:“这是什么花?这样好看。”
沈夫人看着女儿洁白得似栀子花一样的面庞,心里的郁气淡了些,笑道:“这是夹竹桃,也难为你不知道,整日不知倦的顽淘,几时看重过这些花花糙糙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跟着家里针线班子上的师傅学着绣花了……”
沈紫言就靠在了沈夫人怀里,不依不饶的扭着身子,“母亲偏心,女儿就是问了一句这劳什子,惹出母亲一堆的埋怨来,莫不是嫌弃女儿了吧?”一旁的沈紫诺忍俊不禁,掩袖轻笑,沈夫人就伸指点了点女儿的额头,嗔道:“你就给我作怪吧,几时能有你姐姐一半的知事,我也少cao份心。”说到cao心,沈紫言不由想到沈青钰的病,心里暗自叹息。
只不过,原借着胡搅蛮缠一番令母亲心宽些,哪能又勾起她的伤心事,只装作浑然不知,一味的逗趣,把个满屋子人都逗笑了。
“夫人,燕姨娘来了。”沈夫人脸上的笑容就淡了几分,自燕姨娘有了身孕以后,就免了她的晨昏定省,这几个月来见面也不超过三次,早不来晚不来,怎么偏偏这时候来?
第3章 夏日(三)
“姐姐。”门帘子掀起,走进一个身着玫瑰紫比肩褂,葱huáng绫襦裙的女子来,面如银盆,目含秋水,这还是沈紫言第一次见到燕姨娘,不免多看了几眼。自燕姨娘进门第二天远远见了一眼,到现在,已经将近半年了。沈夫人微微一抬眼,笑道:“妹妹如今是双身子的人,不好生歇着,这要有个三长两短,可怎生是好?”
话音刚落,燕姨娘便红了眼眶,抽抽搭搭的哭泣起来,真真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沈紫言见了不免目瞪口呆,从进门到现在,母亲不过同她说了一句话,这要是搁在不知qíng的人眼中,还以为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呢!
沈夫人微微蹙了蹙眉,本就为了沈青钰的病qíng烦心不已,听着燕姨娘凄凄惨惨的哭声,更是烦闷,命婆子端了小杌子命她坐下,又厉声吩咐燕姨娘身边的丫鬟:“都是死人不成?还不快打热水来给姨娘净脸!”
燕姨娘这才断断续续的止住了哭声,拿起帕子擦拭眼睛,“姐姐,妹妹这是来赔罪了,阿福那个毛手毛脚的,不慎冲撞了海棠,要杀要剐任凭您一句话。”说着,看了阿福一眼,“只是这阿福是当初我母亲给我的丫鬟,一直也没有什么大错,知冷知热的,您就看在我的面上,好歹饶她这一回罢,妹妹结糙衔环,定不会忘了您的大恩大德。”说着,便要起身叩拜,沈夫人忙命人扶住,“一点小事,姨娘不必挂怀。”
燕姨娘这才露出了笑容,淡淡瞥了面色微红的海棠一眼,目露担忧,“不知二少爷的身子如何了?”沈夫人明显的不yù多说,淡淡说道:“无甚大碍。”说着端了茶盏。
“那就好,那就好。”话虽如此说,语气却并不热衷,听起来还有几分冷淡,燕姨娘深深望了那实地月白纱帐子,抿了抿唇,带着阿福慢慢出去了。
沈夫人望着晃动的帘子,眼里划过一丝不悦。
燕姨娘原本是湖州知府的妹妹,沈夫人眼看着金姨娘年纪大了,自己又是个多病多灾的,身边的几个丫鬟虽然都是绝色,可也寻思着替她们谋个正经出身,嫁入别家做主母的,这才做主替沈二老爷纳了一房妾室,之前派人打听的消息是燕知府这个庶妹温柔和顺,xing子绵和,哪里知道新人进了府,才知道这也是个骄横跋扈的主,稍有不如意,便寻死觅活。沈夫人原本想着带着在身边立规矩,杀杀威风,哪曾想到她这么快就有了身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