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王妃掌不住笑了,“那可不成老妖jīng了!”“怕什么?”沈紫言笑道:“横竖还有我陪着呢。”话音刚落,就听见璎珞的声音传来:“大夫人来了!”沈紫言一惊。
大夫人现如今也有六个月的身孕了,平日从不出门走动,怎么现在突然来了……
不由她多想,便立刻站起身来,迎了出去。大夫人已在裴妈妈的搀扶下,慢悠悠的走进门来。沈紫言只看了一眼,便觉有些心酸。也不过数日不见,大夫人看起来又消瘦了些。脸色更是苍白,看起来十分没有jīng神。恹恹的,似是生病了一般。
“娘,三弟妹!”大夫人笑着见礼。沈紫言忙上前见了礼,扶着她的手腕,轻声问:“怎么这时候出门了?外面又冷,来的路又不好走。”“许久不来了,想来看看娘。”大夫人笑语嫣然,似乎并未有什么不适之处。
沈紫言不由默然。
福王妃忍不住叹息:“你若是想见我,派了妈妈来说一声儿,我去看看你也就罢了。你挺着大肚子,来来去去的,出了好歹,可怎么着?”杜怀瑜已死。大夫人腹中的,就是杜怀瑜留在这人世间唯一的骨血,莫说是福王妃,就是杜怀瑾,都十分慎重。
大夫人却是笑得云淡风轻,“整日呆在房里也觉无趣,正该出来走走呢。”福王妃忙让她坐在铺着厚厚的一层褥子的榻上,吩咐小丫鬟给她捧了茶,“喝口茶暖暖身子。”大夫人也不过微微抿了几口,便笑道:“娘,我想出家。”
沈紫言飞快的睃了她一眼。
这不是她第一次提起,然而这却是第一次,在福王妃和自己面前,如此正儿八经的提出此事。福王妃错愕的看着她,嘴角微嗡,说不出话来。大夫人淡然说道:“我愿出家,日夜为大少爷诵经,也为我们王府祈福……”
“你怎么会生出这等主意来!”福王妃心里不是个滋味,嗔道:“你都是要做母亲的人了……”“娘!”大夫人竟打断了福王妃的话,波澜不惊的面容终于出现了一丝松动,“这些日子以来,我夜不能寐,日不能食,日日不安,心中不宁。也唯有出家,才落得清净。”
说着,嘴角绽出了一抹飘忽的笑意,“自我进府以来,蒙您教导,也算是悠闲自在。只是如今我心神不宁,只当是我和俗世无缘……您就看在我往昔一向听话的份上,答应我这一回……”
福王妃眼里泛起了水光。
她想起了大夫人进府以后,发生的种种。那些过往的事qíng,如同走马观花一般,一件件在她眼前浮现。说起来,也是自家儿子误了她。
沈紫言看着大夫人玲珑jīng致的眉眼,一阵黯然。
她还这样年轻……
福王妃想来心里也有些不好受,沉默了半晌,眼眶微湿,“你这傻孩子……”大夫人至始至终却不见有丝毫波澜,面前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惟求我的孩子出世以后,能找个好rǔ娘好生教养……”
话及此,已经无可挽回了。
福王妃拭了拭眼角,qiáng笑道:“你放心,我会好好看管的。”大夫人眉眼弯了弯,“多谢娘。”虽说面带笑意,可眼里却一如往昔的淡漠。就宛如那白茫茫的天际,飘零着雪花,叫人心里生出一股苍凉之意来。
三个人心里都充斥着说不出的惆怅,相对无言。
大夫人略坐了坐,便起身告辞。
沈紫言送着她出门,大夫人忽的轻声说道:“有些时候,会很羡慕你呢。”
沈紫言怔住。
大夫人却不再多说,扶着裴妈妈,一步步出了院子。沈紫言远远的看着她瘦削的背影,心里生出深深的悲切。大夫人,羡慕自己什么呢?
沈紫言想了一阵,终于明白。或许大夫人心里深处,所期盼的,不过是在惶然无依的时候,能有一个人,为她遮风挡雨罢了。而那个人,只能是,也必须是,她的夫君杜怀瑜。只是可惜,杜怀瑜在世时,心心念念的,是二夫人。如今杜怀瑜死了,也就磨去了她最后一丝念想。
或许,这就是心如死水。
沈紫言独自一人立在寒风中,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忍不住仰头望着天,飞舞的雪花纷纷扬扬,从空中飘飘洒洒的落下来。刹那间,落英缤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