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紫言瞪着他,蓦地一垂首,再抬头时,面上充满了诚惶诚恐之色,弱声弱气的赔罪:“三少爷如此说,妾身惶恐。”前后转变之快,实在叫人应接不暇。杜怀瑾一口茶水险些喷洒而出,忙咽了下去,轻咳了一声,qiáng忍着笑意,说道:“紫言无需如此,你我夫妻之间,本来不应有嫌隙。”
装模作样的,叫人见了就暗自好笑。
沈紫言正儿八经的站起身来,正yù行礼,却被杜怀瑾一把拉住,“玩笑归玩笑,不要动了胎气。”见着他满脸紧张,沈紫言心中微动,随即白了他一眼,“三少爷方才不是嫌弃妾身不知礼数?”
“好了好了。”杜怀瑾笑着赔笑:“都是我的不是,紫言不要动怒。”沈紫言哪里是真恼了,不过是夫妻之间闹着玩罢了,见他如此小心赔不是,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忙笑道:“也不过是玩笑……”
杜怀瑾就摸了摸她的头,双手下滑,顺手摩挲着她高高隆起的小腹,嘴角绽出了一抹温和的笑容,“今儿有没有闹你呀?”“或许是懒怠了。”沈紫言笑着摇头,“这几日都是安安静静的,没叫人cao心。”
杜怀瑾眼里就有了浅浅流动的笑意,“看来我们的孩子也是个孝顺的。”随着夏日的到来,天气渐渐炎热,沈紫言身子一日比一日痴肥,在这炎夏里更是苦不堪言。偏偏又不敢在屋子里放冰,连吃茶也只敢用井水浸泡片刻。到了晚间,更是大汗淋漓,累得秋水几个连夜轮流扇扇子,几乎是人仰马翻。
杜怀瑾心疼不已,也几乎是一夜未眠,只拿着帕子替她拭汗。腹中孩子若是闹将起来,也是个不消停的,时而在左,时而在右,似乎在和父母捉迷藏一般。杜怀瑾一面追逐着孩子的小脚,一面又担忧沈紫言无法安眠,总是忧心不已。
听得这孩子安静了下来,杜怀瑾松了一口气,笑道:“前些日子我在军中偶尔也想过名字,只是始终没有满意的,你看,我们孩子该起什么名字好?”沈紫言略略一思忖,露出了为难之色,“一时之间,倒也没有好名字。”
沈紫言自三岁启蒙,这些年琴棋书画,无一不jīng通。这些年也不知念过多少书,吟过多少诗词。然而却依然未寻出令她满意的字,或许正是初为人母,才想要给孩子这世上最动听的名字,也想要给他最为美丽的含义,可惜不是这里不妥,便是那里不好,总是没有定下来。
来来去去,不知翻遍了多少古籍,还是悬而未决。
杜怀瑾何尝不是如此,眼看着孩子出生之期越来越接近,杜怀瑾闲暇时也屡屡翻出从前看过的旧书,圈圈点点,比当年读书时还要认真几分。蹙着眉头想了半晌,悠悠说道:“我看不如先起个rǔ名好了。”
“rǔ名?”沈紫言微微一愣,“你想好了?”杜怀瑾笑着颔首,“名字虽不易起,可这rǔ名却还是可以的。若是女儿,便叫晓月,若是儿子,便叫子宁,你看如何?”沈紫言想了想,叹了一口气:“也只好先这样了。”
话音刚落,杜怀瑾就俯下身子,将面颊贴到了沈紫言小腹上,“晓月,喜欢爹给你起的小名么?”沈紫言抚额,暗暗叹息,“怎见得就一定是晓月?”杜怀瑾笑得灿烂,“我希望是个和你一般无二的女儿。”
沈紫言叹息着没有说话。
然而心里有那么一瞬间,很是赞同他的说法。可是这一念头很快就被现实击碎,她清清楚楚的明白,按照如今的形势,只有先诞下儿子,才是最为稳妥的。只不过能生下自己的孩子,她已经十分感激上苍的恩赐,无论是儿子还是女儿,她都一样,会好好培育这孩子。
转瞬间杜怀瑾就坐直了身子,轻咳了一声,正色说道:“我方才本来是有事要与你说的。”沈紫言面上犹自挂着笑意,此时有如大雾天,一点点散去,“你说吧。”“皇上这几日,一直在和我商议大皇子之事。”杜怀瑾顿了顿,深深看了沈紫言一眼,见着她神色从容,才继续说道:“宋阁老,只怕是留不得了。”
沈紫言心里咯噔一跳,这本是之前就预料到的,然而现在,才真真是到了这么一日。想要除掉宋阁老,对于朝堂的影响,可想而知。内阁之中,现在有四位阁老,分别是李阁老,沈紫言的父亲沈阁老,然后就是宋阁老和白阁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