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车场四下空旷,顶上一盏一盏的灯,光瞧着没什么温度。
林媚“嗯”了声,没下车。
经过这两天,林媚心里已经清楚了,陆青崖的qíng况绝对不严重,把她留下来,无非是想把过去的结解一解。
她还爱着他。
年少太过热烈,以至失去以后,再也爱不上别人。
她不需要爱qíng,除非爱qíng跟陆青崖有关。
过往陈在酒坛里,深埋地底,天长日久。揭了封泥,陈年烈酒的味道,远比当年的新酿更加呛人。
自和陆青崖重逢起,她未尝没动过回头的念头。
可回头的路在哪里?
那是旷日持久的八年,是孩子的尿片和奶嘴,是牙牙学语到蹒跚学路,是产后忧郁症,是父母做出的妥协和牺牲,是她已经走了过来,却不敢回顾的日日夜夜。
不是一句“我们和好吧”,就能轻易抹消掉的。
和恨无关,只是她“不敢”了。
林媚转头去看他,“我出来得太久了。”
言下之意。
有别的车开进来,近光灯晃过,车厢里明了又暗。
陆青崖一顿,“再留两天。”
林媚摇了摇头,笑意很淡,“真要回去了,言谨挺想我的。我答应了暑假带他去香港迪士尼乐园玩,不好食言。”
漫长的沉默。
陆青崖把烟摸下来,点燃了一支,瞧着那灰色的烟雾升上去,缓缓地四散开去。
手机突然响起来。
是陆青崖的,两人都被这声音惊得回过神。
林媚忽地解了安全带,将包一提,“咔哒”打开车门,“你接电话吧,我先上去了。”
身影钻出去,飞快往电梯那儿走去。
电话是沈锐打来的,陆青崖瞧着林媚的背影,按了接听。
沈锐声音急促:“三山区看守所两名在押已决重刑犯,杀害了两名警察,越狱出逃了。支队正在布置抓捕任务,副参谋长问你能不能立刻归队……”
陆青崖毫不犹豫:“能!”
沈锐没多废话,直接挂了电话。
车外,林媚已经到了电梯口。
一秒,两秒,三秒……
电光石火,他却想到了很多。
十几天前,在场馆门口,他很早就看见她,狠眨了几下眼,以为是错觉。直到她突然地转过头来,表qíng凝在脸上。
她问:“陆青崖?”
声音是颤抖的,他好像也跟着颤了一下。
九年前的那一天,邱博问她是不是喜欢他,他瞧见了她立在门口,瞧见了她出门。
麻将捏在手里,一手的汗,一圈没打完,他没耐心了,推了牌就跟出去。
那天,他抱着她,手是颤抖的,听见她说“我敢”。
陆青崖揿灭了烟,猛地拉开了车门。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林媚一脚踏进去。
身后忽地dàng起脚步声。
林媚惊讶回头,却见陆青崖飞奔而来,一霎就到近前。
他伸手,把正要闭上的电梯门往两边一推,两手撑住,迈入半步,低头看着她,“跟我说句实话……”
他马上得走,只有一句话的时间。
“……林言谨,是不是我儿子?”
第16章 青纱帐里(06)
头顶和背后的光都被遮住了, 电梯方寸的空间里,陆青崖影子落下来, 将林媚罩得彻底。
她嘴唇张了又合, 没说出半个字。
可这沉默本身就足够说明任何问题了。
林媚没想到陆青崖真会往这一层上去怀疑。
他多久就有这个疑问了?忍到现在才说?了解了些什么?了解了多少?
他从前就这样,凡事十拿九稳了就突然出手, 打人一个措手不及, 兵败如山倒。
她手指把提包的带子掐得快要变形,仰头看他, 眼前顷刻间就模糊了,“那又怎样?陆青崖, ‘那就一辈子都别见了’, 这句话是你说的……”
他松了手, 一步迈进来。
她脑袋撞上他硬邦邦的胸膛。
电梯门“咣”一声在身后合上,楼层还没按,就这样停在原处。
两条手臂一条绕过肩背, 一条环在腰上,结结实实地把她困住, 他身上的气息也是四面八方的囚笼,无处可逃。
声音贴着耳郭,沉沉如流深了的水声, “……等我,三天……最多五天。”没抱多久,他松了手往裤兜里摩挲,片刻把她的手抓过来, 放进东西,捏着她的手指合拢,目光在她脸上定了许久,最后伸出手指轻轻一碰,就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