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为聘/吾皇万岁万万岁_作者:行烟烟(252)

  当初他在朝中一改册后纳妃之制,册立谁人、行何典仪皆由他亲自御定,朝臣们当时未能反对,谁曾想他今日竟会当真如此刚愎无羁——

  “册后诏命在此。”他紧望着她,声音微哑:“从此以往,你孟廷辉便是朕的皇后。纵是你今后背离御前、有违诏命、不再忠诚,你也依然是朕的皇后。除非是朕亲手废了你的后位,否则你这一生一世都别再想与朕脱离关系。哪怕你死了,也还是朕的人。”

  明知他这话无关爱无关qíng,可这似誓非誓之言却让她再也抑不住心中多日来积压的思念矛盾之qíng,泪水瞬间冲出眼眶。

  没有繁文缛节,没有礼官内侍,没有一切的一切。

  她的长裙下摆尽是泥污,脏乱不堪,甚至连头发都没能好好地盘梳起来。

  世上再不会有比这更简陋的册后之仪。

  世上也再不会有比她更láng狈不堪的皇后。

  从前的她,是多么渴望能一生一世得到他、陪在他身边、看他固江山养百姓致太平,可这一个后位对于她来说,又是多么的遥不可及。

  如今她真的成了他的皇后,可这一切却与她所期许的是多么的不同。

  又是多么的讽刺。

  泪水不停地流,无论如何也止不住。

  他缓缓走到她身前,抬手抚上她的脸颊,轻轻擦拭她的泪,可却怎么都擦不尽。

  这滴滴泪水烫得他手指轻颤。

  心也跟着轻颤。

  隔了这么多个日日夜夜,他终于又触到了她。

  他曾以为今生今世都不能再这样触碰到她,可是苍天有意,终许他这一人这一世,令他从此不留憾。

  他有多么想拉她入怀,亲吻她的眉眼耳唇,将她嵌进自己的身子从此永不分离,可却只是收手道:“回帐中吃些东西,换身衣裙,人马巳时拔营出发。”

  她抬手飞快地抹了抹脸,依旧垂着头,轻问:“拔营往舒州方向去?”

  他点了点头。

  她便起身,脸色有些了然,又问道:“这册后一事,以及你我今日议定之事,何时告诉众人?”

  他道:“到了舒州,待中宛遗臣们俱允之后,便大白于天下。”

  “好。”她瞥他一眼,便又马上返身出帐。

  她的语气很是平静,就像这一切不过是他与她的一场jiāo易罢了。

  帐帘轻落,有糙沫清香扑鼻而入。

  指腹犹存湿意,他的心忽而也有些湿,终是没想到,自己未欺她未rǔ她未负她,却还是令她哭了。

  转身回望,却见那纸huáng诏仍躺在冷冰冰在案头。

  是他忘记给她,而她也忘记拿了。

  ·

  岳临夕坐在简陋的帐中,听得外面兵马声起伏不休,却不得出帐探看,便愈发坐立不安起来。

  烦躁之时,有人从外进来,逆光身影恰巧罩住帘fèng处透进来的些许光芒,帐中顿时一暗。

  岳临夕下意识地一挺身,抬眉去看,又微微皱起眉,低声道:“陛下是要拔营往舒州去了么?”

  英寡没答,慢步走近他,身后有阳光泄进来,在地上映出淡淡一条光痕。

  只是这沉默却令人愈发紧张起来。

  岳临夕有些喉紧,又问他:“陛下还想要我做什么?”

  他的神色略微有些满意,“颇识时务。”

  岳临夕脸色黑了些,退不得挡不得,只得道:“陛下还请有话直说。”心中明白,昨夜既是写了那封信与舒州,自己便只能顺着他的心意来,否则便是两头毁誉丧命的结果。

  英寡站定后低眼望他,开口果真直截了当:“朕已册她为后。”

  岳临夕惊了一跳,不必说这个“她”定是指孟廷辉,只是诧异他怎么可能会愿意册她为后。

  他似乎也怠于多解释,只是压了脸色,道:“集结你们的人马,与大平禁军同伐北戬,朕还中宛故国诸路及北戬一半的国土与你们,作为她的封邑。”

  岳临夕愈发惊不能持,嘴巴张开了好几下,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英寡又道:“朕知你学识满腹、颇为聪敏,想必懂得朕的用意。待到了舒州,你便与其他的遗臣们说,大平京畿禁军十万人马已围建康路,明州既破,舒州必不保矣。朕本yù诛杀她与你二人,但你见朕对她旧qíng仍存,遂想出此计,使朕勒军不进,只要他们同意,则万人之命俱可得保,而中宛故土亦可取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