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为聘/吾皇万岁万万岁_作者:行烟烟(254)

  她惊喘着醒来,却发现四野俱寂,方才一切不过是梦一场。

  可那梦境是如此清晰,梦里面的他持抢纵马,血染铁甲……她心口一下子痛得发搐,起身一把揭开帘子朝外帐看去。

  烛光依旧昏huáng,帅案上物什略显凌乱,笔上朱墨已gān,孤零零地被搁在案前。

  他仰头靠在椅背上,眼紧闭,呼吸平缓,纵是睡着了,身子也仍旧是挺得硬直。

  她怔怔地望了他一阵儿,见他一切安好,这才拾袖轻擦额角冷汗。

  秋夜甚冷,帐中更是yīncháo发寒。

  她轻手轻脚地下地,拿过一旁的外氅走近他身旁,小心翼翼地盖上他的身子。

  可她才一触他,他就猛地睁眼,似是惊梦,然后一把攥住了她轻碰他肩头的手。

  他的力道极大,她痛不可耐,却咬唇没吱声,由他紧攥。

  半晌,他才慢慢松开掌,身上戾气亦收,目光直直探到她眼中,是惧色是温存是迟疑不决。

  “孟廷辉。”

  他哑着声音低低唤她一声,暖热的唇息拂过她的手腕。

  她的身子在一瞬间战栗,这滋味太过熟悉,那是只有他才能令她苏麻发颤的感觉。

  烛光细苗轻晃,这一刹她仿佛又回到了当初。

  西华宫中他半夜伏案,她为他披袍,他抱着她亲吻她,她一阵轻笑。

  记忆太过美好,却又同样残忍,令她眼角又湿。

  他瞥见她眼角水光,蓦地垂下手臂,继而又阖上眸子,再没出声。

  到底不是当初。

  她收回手,缓缓转身撩帘,躺回榻上,面朝内侧,紧紧紧紧地闭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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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天明,她独自一人去给青云饲糙,手抚摸着那具御赐鎏金宝鞍,静默了许久。

  正要回去时,却见有士兵急急地来找她,说是岳临夕自舒州城中回了大营,请她入城去。

  她胡乱将两只手在裙侧擦了擦,便连忙随士兵回了中军大帐,就见岳临夕在侧,正与他在说着什么。

  舒州城中的遗臣们皆已同意,只是恳望见她一面,这确是在qíng理之中。

  他略略一问,便将岳临夕打发到帐外候着,然后转而看向她,“挑个人陪你入城,朕在营中等着你。”

  她点了点头,想着道:“就叫殿前司的卢多陪我去罢。”说罢,便转身要走。

  但他又在后面叫她,“孟廷辉。”

  她回头,就见他眼神清锐地盯着她,又重复了一遍:“朕在营中等着你。”

  她的心头突起酸涩,轻声应道:“知道了。”

  “去罢。”他低声道。

  她曾经欠他一个回来,欠他一个孩子,欠他一生一世的相守以共。她曾毫不留qíng地与他生离,更曾想任xing专横地与他死别。

  她欠他的太多,太多。

  只是这一次,他断不会再让她离开他,更不允她一走就不回头。

  这江山天下若是没了她,于他而言便不再是完整的。

  章一五三 如许江山(下)

  舒州城中并没她想象中的仓乱。

  与从北境一路南下所路过的数座州县相比,舒州城中可堪算是井然有序且民生尚安的了。

  卢多本在殿前司侍卫班,从前在京中是见过她的,此次随皇上出征北上,虽看不明白她与皇上之间这种种事qíng,也不明白她去舒州城中是要做什么,却还是恪尽职守地一路护着她,不多一句闲言。

  岳临夕竟也出乎寻常地没有同她怎么说话。

  孟廷辉心下暗想,当初他因她之故而被英寡截杀近千人马,又被bī派了眼下这差事,想必心中是怨恨她的。但若不是因他招供,她中宛皇嗣的身份又怎会bào露?她心中亦是怨恨他的。

  如此一想,她便也不乐于主动与他搭话,只待他一路将她带到相约之地。

  舒州城被寇军攻占时,知州早已被杀,因而这城中的知州府衙便成了这些中宛遗臣们的聚首议事之处。

  三人下马,岳临夕先行通报。

  她打量了一下府衙院内,见有数个持械士兵守着,眉头不禁蹙起。

  身后卢多突然拿什么东西碰了碰她,她回头一看,见是一把短刀,又见卢多冲她使的眼色,便飞快地接过来收进裙腰内。

  待到入内时,那几个士兵果然来搜卢多的身,见没搜出什么东西来,便放卢多随她一并进去了。

  她身份尊贵,自是没人敢来搜她,一路入内走到最里面那间屋子前,卢多又被人拦住,说是只准她一个人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