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为聘/吾皇万岁万万岁_作者:行烟烟(292)

  沈知书不禁略略回忆了一下自己从小到大的吃穿用度以作对比。虽然沈氏贵极显赫,可沈无尘与曾参商皆出身寒门,纵是其后位极人臣,在国朝之中尊荣无出其右者,多年来沈府中却从来不见铺张奢侈之风。

  倘是严馥之这副模样叫父亲或母亲瞧见了,定会以为她是追求享乐的奢靡之辈……

  然而下一刻,沈知书便为自己方才滚过脑际的想法而皱起了眉头,一时讶异于自己竟会萌生带她回府谒见双亲的念头。

  严馥之未曾发觉他神色的异样,只见他片刻无言,便开口笑问他:“今日怎么来得这样早?”须知往日里沈知书与她见面,多是在忙完政务之后,罕有方过午时便出衙赴私会的时候。

  沈知书这才回过神,提起此行来的目的:“前日接了上谕,召我回京述职,再两日便要启程,这些天府衙里诸事也暂且先按下了。”

  “唔。”她轻轻地应了一声,以示知晓,随后又问:“要去多久?”

  他回答道:“大约要三四个月。”

  严馥之侧首盯住他,“要这样久?”说这话时,她的语气有些迟缓,显然是没有料到他此行需这么久,于是神色也连带着有些认真起来。

  而她这语气与表qíng落入沈知书眼中,皆是依依不舍的qíng愫。

  他的心不由得动了动,不久前刚被他压下的莫名念头又重新冒出,还不待再细想,他便脱口而出道:“随我一道回京,如何?”

  此言一出,两人之间的气氛就变得很是有些微妙。

  严馥之表qíng古怪,问道:“随你回京做什么?”

  虽有十个月前雪中那一拥,虽有十个月来的相依相伴,然而至今未曾有一人主动开口坦然表露心迹,他与她皆是极有默契地注目于当下而绝口不提将来。

  于是沈知书一时拿不准她此刻心意,亦懊恼自己方才的冲动,便轻咳道:“你与孟廷辉颇有jiāoqíng,听闻她在京中朝堂风生水起,你不愿去看看她?”

  闻言,严馥之脸色微变,口中轻轻“哼”了一声,转身便要走。

  沈知书怎不知她脾xing,连忙一把将她紧紧拉住,补充道:“……顺道可至沈府一谒。”

  严馥之听后更是接连冷笑数声,“只怕沈府高门广阶,非我一介商贾之女可以’顺道一谒’的。”她微微一顿,将他的手一把甩开,又道:“你且记住,在这世上,并非所有女子都向往你沈府的显赫门第。”

  这话他又岂能听不懂。

  遥想前一年孟廷辉与狄念皆列席的那一场青州府夜宴上,他与她当席半是玩笑半是作秀的那几句对话,倒不无透露出她心底真实的所想所念。

  如是——也罢。

  沈知书微微沉了脸色,目视严馥之远去的背影,足下yù行,却僵硬难动。

  此刻他仅感到自己从未如这般体会过qíng之一字是如何令人失魂,却不会想到远在千里之外的京中,一场亦因他妹妹沈知礼用qíng至深而引起的政斗祸事已如层层密布的乌云一般,只待狂风骤起,便作雷霆bào雨。

  (九)

  沈知书抵京前,万没料到整个京中朝堂已为政斗风bào所席卷,而这场祸事的中心竟是自己的胞妹。沈府派来接他的人满面忧色,见了他的头一件事便是将这些日子来京中肆行的风言风语与朝堂政斗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沈知书。

  ——沈知礼与古钦有私。

  沈知书闻之喟然,心道自家妹妹在此一事上倒非全然是被冤枉污蔑的。

  待沈府的人迎他入了城,没走数步便见狄念自远处纵马行来,至沈府车驾前方勒缰止步。他跳下马来,按剑上前数步,稍稍喘气道:“听闻你今日回京,我一待南城武学cao课结束便赶过来,幸好未迟。”说罢,他笑笑,神采俊扬。

  沈知书望向这位挚友,心口一暖,亦微微笑了,“自青州一别至今,你可还好?”

  “我很好。”狄念答得慡快,一面与他并肩前行,一面又道:“可是乐焉这些日子并不好。”他说着,便微微皱起了眉,脸上亦没了方才的神采,“想来京中的事qíng你也知道了。这几日我去沈府想要看看她,却无一例外地被拒在门外。倒是太傅与夫人见我连日造访却亦连吃闭门羹,竟反过来宽慰了我一番,这倒令我有些不好意思再去了。正好你今日回京,现下便快些回府去看看乐焉如何,我一会儿便在你府外等着,倘若她一切安然,你便遣人出来告诉我一声,倘若她不是很好,那你也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