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为聘/吾皇万岁万万岁_作者:行烟烟(69)

  不待他开口,她便扬唇,抢着道:“臣只当自己是在做梦,胡言乱语罢了,殿下别又斥责臣。”

  他果真没有诘责她,反而盯紧了她,慢慢地问:“为何是想要同我一起?”

  她受不得他这似能dòng彻人心般目光,立时便垂了眼,心头在颤,好半晌才启唇,笑道:“臣倒是想答殿下之问,可臣不敢犯皇上与平王的尊讳。”

  他何等多智善思,不可能听不懂她的意思,可他却偏过头去,半天才道:“你在廖府酒喝多了,早些回去休息。”

  她料到他会是这反应,当下轻应,敛袖行了礼,慢慢退出殿外。

  外面夜雾正浓,遮蔽了天上稀星地上繁树,将她的心浸得cháo润湿重,万般深qíng,点点生寒。

  殿内烛光正耀,映亮了紧闭高门一案长折,将他的脸晃得忽明忽暗,两个朱字,笔笔跋扈。

  喜,欢。

  她说——

  她喜欢他。

  章四十五 进状(下)

  夜里喝了酒,清晨醒来时必是会头痛的。

  孟廷辉拥被坐着,下巴搁在膝上,眯着眼将昨晚的事qíng回忆了一遍,才微微恼着穿衣下chuáng,暗怨自己怎会一时冲动,在他面前说出那种话来,这叫她以后再看见他时该要如何是好。

  外面chūn日暖照,烘褪了她一心cháo寒,走在路上,耳边鸟儿脆鸣声不断,花香扑鼻,心头的褶皱一点点被挤散开来,甚是惬意。

  入门下省时恰见曹京慌慌张张地要出去,孟廷辉伸手拦他,蹙眉道:“怎么了?”

  曹京一偏头看见是她,立马拉了她一道往前走,语气颇急:“孟大人怎么现在才来,赶紧随在下一道去南阙门罢!”

  孟廷辉微怔,边走边道:“南阙门?莫不是登闻鼓那边……”

  曹京点头,脸色极是难看:“天未亮时便有人来击鼓,说是要要呈章申冤,鼓院的人以为又是寻常之事,接了奏疏便想将人遣回京尹那边了事,可谁曾想那人进上来的奏疏竟是状告太仆寺主事王奇qiáng索民马、伤人xing命!”

  孟廷辉大惊,脚下紧跟着曹京转了几个廊道,一路往南阙门行去。

  登闻鼓院一向由左司谏及左正言共掌,供文武官员及士民百姓章奏表疏、经鼓院阅后可直禀天听,但寻常百姓通常不会轻易来击登闻鼓,纵是有人来击鼓诉冤,那些鼓院的值吏们也都是退转至京尹那边断状,非重大之事不会轻扰皇上来断。

  孟廷辉虽知朝中的登闻鼓制,也明白鼓院属左司谏直隶,可却没想过她才补左司谏一缺不到半年便会遇上这种事qíng,不由眉蹙愈紧,脸色也是越来越难看,待走到鼓院门口,见了值吏便问:“此事太仆寺那边是否已闻?”

  值吏没见过她,转头看向曹京,目光犹疑。

  曹京忙道:“这是新来的孟大人,自翰林院调补左司谏一缺。”

  值吏忙行礼,垂了头道:“两位大人来得晚,下官之前已遣人去太仆寺那边呈过qíng了。”

  孟廷辉脸色登时就黑了,“我和曹大人还未来得及详议此事,你安敢自作主张?”

  值吏只垂头不语。

  曹京见她动怒,便劝道:“先要状子来看看再说。”随即问那值吏道:“状子呢?人还在否?”

  值吏点头,赶紧让两人进去,呈了奏疏,又让那击鼓的人出来与孟廷辉及曹京二人相见。

  孟廷辉看了状子,又细细地问了那人一堆问题,才弄清楚了事qíng的来龙去脉。

  之前沈知书的一封弹章令王奇被革青州通判一职,归京暂任太仆寺主事,待御史台详察后再迁它职。一个半月前王奇自青州赴京,未及十日便闻御史台呈奏,言青州大营一事证据不足,而以皇上之名在青州行豪夺渔民之举亦非其本人所为,因是请暂留其太仆寺主事一位。

  谁都知道王奇与朝中东班老臣们关系颇密,此番入京必得老臣们相护,御史台群吏又怎会真的察议王奇之罪,且沈知书在青州现如今已是独掌衙事,更不会再千里上折弹劾王奇,因而也就无人再就此事追究下去。

  本以为王奇理当收敛一阵儿,可谁曾想这还不到一个月,便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来诉状的人正是京郊芾县的百姓,代十保近百户的民众来击登闻鼓的。奏疏上言,三月初时,王奇带着太仆寺典厩署令二人、丞四人一道去芾县收买民马以充京畿诸路大营军马之用,而朝廷往年向京郊诸县的百姓买马皆是按比市价高一成的价格来买,谁知今年王奇竟言芾县民马品次质低、只肯出市价的三成付与卖马的百姓,百姓自然是气愤不肯——想那京畿诸路大营中的上等战马,十有八九出自芾县,这些马哪一匹是品次质低的?——当下便有人出来与王奇争论,王奇二话不说便让随行衙兵持械押民,又让人将数百匹民马qiáng行带走;芾县的百姓们无法,便推举一人写了状子,到京府衙门诉冤,可京尹乔舟不问不查便将百姓的状子退了回来,芾县的百姓们三诉三败,一气之下才壮着胆子来宫城南阙门下击了这登闻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