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怔然,朝中凡三品以上朝臣得此殊荣者也是屈指可数,他怎会如此不顾规矩地赐她四轮车驾……
想着,就又听huáng波唤了她一声,当下便也顾不得多想,只对人道了声谢,便拾裙上了马车。
huáng波不敢与她共坐,只在前驾车缓行,孟廷辉未放车帘,目光投向huáng波的背影,轻声问道:“huáng侍卫今日竟不用在东宫值守?”
huáng波嗫喏了两声,才讪笑一声:“太子殿下说了,这几日先让下官来护着孟大人。”
孟廷辉双颊蓦然一红,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他是怕她再出意外,才又是赐车驾又是遣侍卫的,于是便道:“有劳huáng侍卫,只是请huáng侍卫一会儿将车停在御街南巷处,我自己走回公舍便可。”
huáng波默声,手中持缰转向,竟是将马车驾往官宅丛立的余曲东街。
孟廷辉以为他不熟路,便提醒道:“huáng侍卫,这条路可不是回女官公舍的。”
huáng波将马儿催快了些,待驰到街内一间小宅院前才停下,跳下车,冲她笑道:“太子殿下赐宅,孟大人还请下车罢。”
她又是一怔,绝无想到他还会赐她宅院,不由探身朝前望过去,就见那宅子朱门简素,可却是檐高瓦亮,仔细看看就如同这驾四轮马车一般,貌不招摇,然内里却是极尽张扬之势。
倒是像极了他的手笔。
她不知说什么才好,在车上坐了半晌,才慢慢下来,走道那宅门外,抬头看向那高额门匾,上面两个龙飞凤舞的鎏金大字刹然映亮了她的一双眼。
孟府。
她扬眉,抿唇微笑,眼角却有些酸。
自幼无家,便是在京为官也从未想过要自己置宅,左右也是她一个人过,住在哪里没甚差别。
可却没想过,她这第一个家,会是他赐的。
她转头看huáng波,见他笑意亦浓,便微微哂道:“太子殿下隆恩浩dàng,我这佞幸之名必是要坐定了。”说罢,伸手轻一推门,抬脚迈槛而入。
huáng波显是之前就来过的,对宅子里面熟悉极了,带她一间间厅屋看过去,又叫过府里的小厮使女让她认识。
每间屋子里都备了家什,连她放在女官公舍里的东西也都搬了过来,几个下人皆是老实模样,宅子里青糙漫香,花树枝摇,chūn景舒丽,令她身心紧态慢慢地松懈下来。
孟廷辉逡绕过一周,方在院中坐下,低眼微笑:“huáng侍卫想必会在心中取笑我,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huáng波站在一旁,闻言忙道:“下官没有。”
孟廷辉抬头,眼底明亮,“不瞒huáng侍卫,这是我第一次住进这种地方,感觉倒像做梦似的。”
huáng波不言,只静立着,待她起身往外走时才跟上去,低声道:“太子殿下有言,孟大人今日不必入朝。”
孟廷辉摇头,仍是往外走,“那日走得匆忙,谏厅里的几本簿子还未誊完,过几日便要递上去封了的,怎好连日来都让曹正言替我代劳。”
huáng波道在后道:“曹大人昨日已奉旨迁调御史台,不再在门下省任左正言了。”
她一顿,似是不信,回头问:“你说什么?”
huáng波点头,“曹大人左迁御史台侍御史。”
孟廷辉凝眉想了片刻,方道:“是太子的谕令?”
huáng波低头道:“三司之吏事,下官何由知之?孟大人不必多问多想,太子殿下自有分寸。”
她转眸盯住他,弯唇道:“想必这两日朝中不止此变,huáng侍卫不如痛痛快快地一次全告诉我。”
huáng波迟疑了一下,道:“曹大人左迁御史台未及半日便上了折子,参劾尚书左仆she兼门下侍郎古钦结党不臣,其下太仆寺少卿魏明先蓄意藏祸、包庇犯事罪臣王奇。古相于昨天夜里告病,奏请皇上允其在府养病一旬,此间不入朝治事,太子代皇上准其所请,又遣御医赴古府问诊,连赐御药上膳数种。”
孟廷辉闻言垂睫,掩去眼中惊色。
虽不解曹京缘何会被左迁至御史台任侍御史,可那封参劾古钦的弹章必是经他授意乃敢上奏;王奇一案开审在即,这一封弹章直可谓居心叵测,既言古钦结党不臣,那么以古钦的xing子便是无论如何也会告病归府以示避嫌,誓要在朝臣天下人面前做一个清正之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