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人yù言又止,他沉默了一瞬,才皱着眉说:“将军所言必是有道理,只是我们既为臣子自然要为百姓办事,又岂能看着民不聊生、路有冻死骨?”
霍玄搭在扶手的手轻轻叩了两下,说:“李大人慎言。”
李大人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qíng急之下说了大不敬的话。他咬咬牙站起来,走到霍玄桌前伏地跪下,声声恳切:“将军位高权重,倘若您能在陛下面前进言几句,必有成效。下官代隆宁镇一带百姓谢过将军再造之恩!”
“李大人言重了。”霍玄沉默了很久,才叹了口气,他起身,走过去把李大人扶起来。
“既为臣子,李大人应当懂得各司其职的道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霍某不过武将罢了。但是……”霍玄顿了一下,“进言之事虽无能为力,倒是能先拿出来十万两由李大人并入赈灾款中。”
“霍将军……”李大人作势又要跪下。
霍玄虚扶了一道,道:“不必多礼。只是此事私密,还请李大人勿要与人言。”
“下官明白!下官明白!”李大人连连答应下来。他明白此事若是让圣上知道第一个要怀疑霍玄为何能轻易拿出十万两,更是有可能产生君臣之间的嫌隙。
霍玄回到座位时,发现桌前多了几碟素菜,还有一小碗刚剥好的花生。
肖折釉吩咐侍女煮了茶,她隔着帕子端起茶壶,斟了一盏清香的茶,递给霍玄。霍玄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香沁沁。
晚宴结束,肖折釉跟着霍玄往住处走。待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肖折釉几次偏过头去看霍玄。
“有话要问?”霍玄终于忍不住,停下脚步看着她。
肖折釉点点头,说:“是有些事qíng不太懂,想问又怕将军责怪我多管闲事。”
“你说。”
“将军为何一定要自己出这一笔钱呢?将军对李大人说各司其职,您担心与陛下进言,会让陛下多心。将军如今手握军权位高权重,自然要做事小心。可是您私捐钱银之事倘若让陛下知晓,陛下恐怕要更多心了。而且……折釉觉得以将军在朝中的势力,您根本不需要亲自进言。”
霍玄低笑了一下,颇为轻松地说:“可惜了,若是个男儿身,说不定能去考状元。”
“将军笑话我。”肖折釉蹙着眉。
“没有,夸你而已。”霍玄笑意不减。
肖折釉犹豫片刻,还是继续说下去:“将军,折釉当年在南青镇的时候曾对您说过一些大不敬的话,可是那些话却是折釉的真心话。将军,您带兵打仗那么多年不就是希望天下太平国泰民安吗?如今的太平康盛是军中子弟用热血换回来的。是,朝中文武百官各司其职,可是您既然有能力管,真的选择袖手旁观吗?残害大盛子民的不仅是战乱,还有苛政、奢靡!”
霍玄望着眼前的肖折釉,面前的她和当年在南青镇中高声质问他的那个瘦弱小姑娘逐渐重叠起来。她长高了,也没有小时候那样瘦小苍白。可是她眼睛里的东西没有变。
霍玄别开眼,有些不想去看那双gān净澄澈的眼睛。
“将军,折釉又多言了……”肖折釉低着头,qíng绪有些低落。
她第一次质问霍玄出于破釜沉舟的冲动,今日再说这些话却言语平静,因为这段时日的相处,肖折釉不由自主把霍玄当成了亲近之人,言语之间也少了防备。
可是霍玄的沉默让肖折釉清醒过来,他们的身份是一道沟鸿。她不应该因为他的照拂,因为他的几只虾就卸去防备。
霍玄蹲下来,将肖折釉掉在地上的方帕捡起来,递给她。
“谢谢……”肖折釉将帕子收起来。
看着低落的肖折釉,霍玄可以感受到她的疏远。但是霍玄不能对她解释,一句都不能。
“你是觉得我是个佞臣?”霍玄望着肖折釉的眼睛。莫名的,他不想她失望,不想她刚刚亲近起来又远离开。在霍玄眼里,肖折釉是个冷清到不易接近的孩子。
“将军在折釉眼里不是臣子,而是保卫家国的猛士!”肖折釉去拉霍玄的手,把他的右手手掌摊开,上面遍布狰狞的疤痕,在月色的洒照下,更显可怖。
“折釉相信,将军身上一定刻满了战功。”肖折釉仰着头,望着身前高大的霍玄,“我不相信一个用xing命保卫家国的人会是个jian佞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