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这时竟用这样的目光看着她,看得她浑身上下都不自在,仿佛,她就是那只猫一般,仿佛,她就是某种遗憾一般……
片刻后,林越诤收回眼神,起身,用客气疏离的语气迅速拉开两人的距离:“你睡刚才那间客房,早上走的时候关上门就行。”
“不用了。”舒旻随着他起身,“我得回学校。我们宿舍楼的阿姨值夜班的,所以……”
开什么玩笑,莫名其妙地睡在一个陌生男人家?怎么想都是极不妥的。
林越诤见她态度坚决,又说:“那我开车送你。”
舒忙道:“不用了,你还带着病,不能疲劳驾驶。”说着,她透过大大的落地窗扫了眼窗外,看见某个地标xing建筑后又补充,“从你家楼下打车回学校,最多二十分钟。你早点休息吧。”
林越诤抿了抿唇,忖度一番,也不客气:“好,我不勉qiáng了。你到学校了给我发个短信。”
出了门,舒旻顿住脚步,返身隔着门框说:“林越诤,谢谢你。”
于是,逃脱升天。
*
出了大门,舒旻站在马路边上出神。北京历来都不是个经得起夜的城市,才不到一点的样子,路面上已经空无一人,出租车也少,偶尔有车开过,也是生怕撞见客人的样子,刷地从眼前飞窜过去了。
舒旻的心思却全然不在出租车上,学校其实已经回不去了,宿舍楼有人值夜不假,但是这么晚回,少不得又要被那两个欧巴桑唠叨训斥,然后换一顿通报批评。她大一、大二时经常晚归,早已经在舍管老师那里落下了不佳印象,如今,她再不想和那些人有口舌纠纷。
凌晨时分站在大街上无处可去的qíng况,她早已司空见惯,只是以前有人在身边,即便不在,一个电话,天南海北的也能把他招来陪自己。想到这里,胸腔里又像被什么压着一般难受。
夜风撩着她的发在脸畔、眼前乱舞,她眼神落寞地看着灯光下橙huáng的路面,不敢大口呼吸,只能轻轻地将积压在胸中的郁气一点点呼出,然后抚着胸口缓缓在马路牙子边蹲下,浅浅地叹气。
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像一个流làng儿,无怪北方的方言里,“马路牙子”指代的是流làng儿,这是一种极有理由的通感。
不知道蹲了多久,蹲到腿也麻了,她忽然起身,朝着马路对面大步流星地走去。她一早就看见对面有家酒吧。
☆、第二十二章
酒吧不大,生意不冷不热,舒旻推门而入时,里头的人都打量了她一下,判断她是否合适一夜qíng,但见她顶着一张xing冷感的脸,分明是来买醉的,老练点的也便收了心思。
二十五的喜力,舒旻要了三瓶,再要了单杯的芝华士农药,在门口就近找了个地儿坐下后,她便憋着劲儿喝起来。她喝得不快,喝够了就歇一歇,勾着头出神,出神出得连自己都觉得没意思后又接着喝。失恋后酗酒这种事qíng,在很多人看来是极矫qíng,极上不得台面的,但是舒旻总觉得酗酒比哭体面,或者换种说法,往身体里面灌东西总比往外掏东西好,再掏,可真就空了。
抱着酒喝到不行后,她的心反倒平静了下来,四肢固然绵软,却像被什么东西填满,身体重重的,很有存在感。酒jīng在胃里烘烘地烧,她的神志反倒被酒jīng烧得更加清醒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过往,她忽然撇嘴冷冷一笑,端起那杯芝华士。
她是个很会喝酒的人,什么时候该喝到什么样子,她都有分寸,这一杯下去,就真够了。
不料手刚端起来,一只手从斜刺里伸出,挟裹着怒气稳稳钳住了她的手腕。接着,她眼前忽然闪过一道黑影,她抬头望去,一看之下,她浑身打了个激灵,一股寒意“噼里啪啦”地沿着脊柱往脑子里冲去,整个人仿佛都掉进冰窟窿里一般。她骤然清醒了,咬了咬唇,她六神无主地嗫嚅:“林……”
她发誓,长这么大,从没有一刻,她像现在这样心虚害怕,就像那种第一次作弊被老师抓了现行的心虚,她只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
灯光下,穿着黑色外套的林越诤突兀地站在那里,面色是病态的苍白,脸颊上透着一丝酡红,不知是高烧烧的,还是被气的,他唇角向下抿着,面容冷峻地盯着舒旻,盯得舒旻胆寒。
那是怎样的一个眼神,冷硬而犀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