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缓缓下移到萧玦攥紧的手指,萧琛突然,极其怆然的一笑。
犹似几多深恨,不解昔日惆怅。
那年石板桥上的寒霜,怎么到了今日,还森凉的挂在眉梢,好冷啊……
连心都冻着了……
他的眼色,一分分的冷了下去。
似一方冷玉,沉入永恒不见天日的深渊之冰泉中。
这一刻的沉默宛如万年。
万年之后,沧海桑田,浮云变迁,遥远变得更远。
一声低弱的言语,却如巨钟之声乍起,击破层层捆缚,震dàng在每个人的心头。
“你始终在指证,我当晚行迹诡异,于长乐宫有yīn私之行,但是你不能举证出,我杀了先皇后。”萧琛淡淡道,“而且你的所有证据,都建立在,秦皇后和明宣太子之死的前提之上。”
“假如——”
他讥诮的侧首,看秦长歌。
这一刻目光冷若冰剑,刺入肌骨发肤。
“睿懿皇后和明宣太子,根本没死呢?”
一语出而风雷起,一语出而万人惊。
这已经不是“一言抵万金”,而是“一言抵万敌”了。
“砰”一声,一个素有心疾的官员,经不得今日金殿之上,一波一波此起彼伏的震撼,直直的摔倒在地,做了这场无声攻杀的第一个受害者。
内侍立即手脚快速的将人拖了出去。
萧玦已经无暇理会昏倒的人,更无暇理会官儿们的神qíng,这一刹心cháo激dàng几乎把持不住,他手指紧紧扣着御案,无法自控的真力冲指而出,几乎将坚硬的檀香木抠出一个dòng——可能吗?这可能吗?
这些日子,翻覆的事qíng,实在太多了。
难道临到头来,一切转回原点?
近期在心中的那个怀疑,一直在试图寻找蛛丝马迹的那个怀疑,只是自己的幻想?
而长久以来的执念,才是真正的现实?
这原是一个太美好的奢望,美好到有如水月镜花,美好到这些年他不敢面对,连她的名字也不愿听取——他不愿给自己深想的机会,他害怕那些深入的探索,会将梦想生生击碎,直到明霜出现,使他鼓起勇气去探寻真实,却终被血淋淋的现实狠狠一击。
若非伤重如此,他又怎会试图复仇?又怎会忍着割心的苦痛,去选择去怀疑自己孱弱的幼弟,将他置于朝堂之上,面对他人利剑狂刀般的控告攻讦?
可是,阿琛言语淡淡,神qíng却如此漠然而蔑视,他是真的没有畏惧。
一线星火,死灰复燃。
他紧紧盯着萧琛,自己都没发觉连声音都有些变化,“赵王,为何有此一说?”
萧琛眼底弥漫着淡淡的雪意,语声也清凉如雪珠,衬着他苍白的颊,似是一轮冬夜里凄清的月色,他居然不答萧玦的问话,而是侧首,眼色复杂的看着秦长歌。
“你好心计,好缜密,好周全……可是你终究不能证实我暗杀之罪,你步步为营,自以为天罗地网?可惜我看你,好无稽!”
他一叩首,也不看萧玦,只低声道:“先前这女子将该说的都已说完,也该轮到臣弟辩诬了——臣弟亦请求陛下主持公义,予臣弟自辩之机。”
目光一缩,微有怅然难过之色,萧玦半晌方涩声道:“准。”
心重重的沉了下去。
阿琛……经此一事,我们兄弟,是不是再难回归当日和睦无间真心相待的时光?
朕……终究成了完全的孤家寡人……
萧琛缓缓起身,盯视着秦长歌,嘴角浮现一丝笑意,不是得意,不是喜悦,而是一种破釜沉舟,此去决然的笑,明光四she,寒气凛人。
他看着秦长歌,一字字道:“今日本王教你一个道理,你仔细听着,这辈子估摸你是没机会用了,投胎后大约还用得着——言语,永远看的是分量而不是多寡,不是你摆出的证物够多,你言语便给利若刀锋你便可以得意到底——我无需长篇证词,无需这一群系在一根绳上的蚂蚱般的证人,甚至无需多言,我只要两个人,就足够证明,你,你这个低贱的女子,得了失心疯吃了豹子胆,居然在朝堂之上,御驾之前,妄图以大逆之罪,诬告一国亲王!”
他冷笑,拂袖,转首,道:
“请皇后,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