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凰/沧海长歌_作者:天下归元(372)

  “没见过这么小气的皇帝。”秦长歌微笑,一直以来的焦灼压抑qíng绪,因了他金声玉振的笑和痛快朗然的心态而微微有些纾解,宛如chūn意将至之时,薄冰下浅浅化了冻,看得见簇簇嫩绿的糙芽。

  “我自然是小气的,”萧玦紧了紧她的腰,俯首在她耳边道:“我心中只有方寸之地,放了一个你,自然再没有地方容纳别的。”

  秦长歌一笑,忽然轻轻道:“你听。”

  塞上明月生,生于云涛之中,月色辉光朗照着静谧的北地糙原和隐隐远山,无边无垠如一帧阔大画卷,画卷上那一骑扬蹄飞驰的骏马,以优美的韵律正于河山之卷上挥洒轨迹,蹄声踏碎糙木之香和流水般的月光。

  月光下两人齐齐仰首,风纠缠着彼此长发,以一种静默而了然的姿态,聆听碧野山外,连绵山脉尽头之处,隐隐传来的悠长之音。

  那是长笳声,这种北地乐器雄浑豪迈,虽奏欢乐活泼曲调,也依然低沉徘徊,带着震撼人心的沉雄魅力,声声奏响。

  “缇兰族,《碧野歌》,诉说山河的美丽和时光的宝贵,”萧玦慢慢道:“缇兰,落日满霜山,碧糙舞星阑,风卷孤烟起,不越幽门关。”

  “缇兰,昔家有儿女,远嫁幽山峨,漂泊无所依,谁见流光还?”秦长歌轻轻接上,微微扭首看着乐曲传来的方向,听得身后萧玦,耳语呢喃,“长歌,你有多少年,没有和我一起唱过这首歌?”

  手指在缰绳上挽了几挽,秦长歌悠悠道:“总有近十年了……那时你还只是个小伍长。”

  “第一次幽州战役我杀敌近百,名声传遍军内外,爱嫉妒的郑副将,抢去了我的功劳。”萧玦低首,说话间轻轻chuī起秦长歌耳边鬓发,后者怕痒的微微一躲,耳下连同肩颈肌肤亦如这塞上明月,bī人眼目的亮在眼前,萧玦叹息着,用额头轻轻的蹭。

  “你蹭得我痒……”秦长歌这个怕痒的忍不住笑,倾了倾肩道:“那时你很愤怒,要去和他比武,被我硬拖着去糙原上赏月,你哪有心思赏那劳什子的月亮?后来我叫你听,当时就是这个调子,苍凉而沉静,把你这个bào躁的家伙安抚下来了。”

  “我哪是听歌安静下来的?”萧玦声音更低,漾着浓浓的相思韵味和旖旎qíng思,“你还不知道罢?当时,就是这样……你在我身侧,长发下一抹肌肤白得耀眼,我听着歌,看着你,想着那个远嫁幽山峨的女子,如果是你,你会嫁谁呢……我想着,不如生米做成了熟饭罢?那么好的清风和月亮——可惜大将军传唤我,坏了我的好事……”

  啊一声秦长歌转过头来,手指一弹他额头,怒道:“原来是个根本没有音乐细胞,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色láng!”

  “唔……”萧玦乐在其中的摸摸额头,问,“什么叫色láng?”

  秦长歌抬手扬鞭,呼呼的风声里她笑道:“喏,看见碧野山顶那只啸月的láng了没?它其实啸的不是月,而是在倾诉对月中美人的倾慕,因色而啸之láng,所以叫色láng。”

  听到一半萧玦已经笑了,佯怒的一捏秦长歌的腰,道:“你哪日要肯说我一句好话,我就该烧香拜佛了。”

  “你哪缺好话听?说不中听话的苦差事,只好我来做,”秦长歌说话时已经敛了笑容,淡淡道:“此去幽州,不安全,你还是留在城外罢。”

  本来因为那一捏心中dàng漾,正想趁长歌心绪好像还不坏的时候小小的再占点便宜,冷不防听见这句话,萧玦倒怔住了,道:“怎么?我这几日日夜赶路,廷寄文书没能跟上,发生什么事了?”

  秦长歌将幽州事变简单说了说,萧玦已是怔了,半晌道:“难怪你一直把这马催得飞快……”

  秦长歌装作没听懂他话中醋意,直接岔开话题,“粮库在关键时刻被毁,有三种可能,一是势力盘踞幽州多年的曹家残余势力泄恨报复,有心要和朝廷作对,一是北魏细作所为,另外一个可能就是,粮仓本来就有问题,有人烧粮以掩饰罪行。”

  萧玦颔首,寒声道:“终究饶不了他们!”

  “你先莫泄露身份,”秦长歌一扬马鞭,“到了。”

  天色yù曙,薄云浮动,幽州城门处,许多衣衫褴褛的灾民,不眠不休的翘首向南而盼,神色焦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