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黑暗的门户中出来,迎面照上幽火泽淡淡的日光,萧玦的脸色看起来分外的苍白。
秦长歌看他出来,先是心中大喜,一转眼看见他神qíng,立时又是一惊。
难道……
她的手指扣紧了身后的廊柱,一时竟然不敢迈步上前。
萧玦身子一斜,将自己遮住的那一小片阳光微微一让。
阳光呼啦啦的奔了过去。
照上男子如缎的长发,照上男子长天之蓝的轻衣。
他似是有些不适应光线的转换,斜斜举手,挡住了自己眼眉。
秦长歌的手指,咔的一声剥掉了南闵乌木做成的坚硬的廊柱。
男子一抬头。
秀丽眉目,苍白容颜。
当年芦花飞扬的碧湖里,以同样一个扬手的姿势,召唤来生命里那只白鸟的少年。
秦长歌怔怔看着他,看着他——迈步而出。
时隔多年之后,那个被长乐妖火焚尽健康依旧誓死追随的男子,那个她生命里玉石般沉静坚刚不改风华的男子,历尽苦难艰辛,世事磨折,终于再次迈步向她走来。
盯着他的动作,秦长歌只觉得心里乱糟糟的一片,她曾以为非欢沉疴如此,即使踏香珈蓝有用,顶多也只能救回他xing命,断无可能连毁损的经脉都恢复如初,饶是如此,她也觉得那已经是值得拿一切去换的莫大幸运,然而此刻阳光下向她行来的楚非欢,用事实见证了命运的奇迹。
有什么声音在喜悦的呼喊,有什么声音在激烈的长啸,心底生出纷繁的艳丽的巨大花朵,再在终于扫去yīn霾的晴空里灿烂的炸成一片。
良久,她缓缓拔出卡在柱子里的手指,不顾那手指已经被木刺扎破,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前生里不知多少次看肥皂剧,笑话过那般矫qíng女主的姿势,然而今日轮到自己,终于明白,有一种奔涌的欢喜与激越,能够冲毁所有最冷静理智之人的心房堤岸,令她忘记所有语言的功能,只想痛痛快快,流泪。
遮住双眼的手指,迅速湿了一小块肌肤,被楚非欢的完全恢复的巨大欢喜淹没的秦长歌,错过了那一霎他眼底的幽暗神qíng。
伸手在萧玦递过来的手上微微借力,楚非欢有点吃力的走出——他只是刚刚勉qiáng能够移步,还没完全恢复,只为了这一刻秦长歌的惊喜所以才勉力而行。
八角门再次光线一明又暗,最后走出来的,是祁繁。
他手中抱着容啸天,一步步,走出。
日光照上他的脸——如果说萧玦是苍白,楚非欢是虚弱,那么他就是,不似人色。
秦长歌缓缓放下手,指尖刚刚被喜悦的泪浸湿的痕迹未gān,立即又被掌心沁出的微汗浸染。
她目光自祁繁令人不忍目睹的神色上转过,转向他手中的容啸天——他看起来并无外伤,亦如这也只是一场沉睡,秦长歌慢慢的看了看他胸前挡着的祁繁的外衣,伸手去掀。
萧玦霍地伸出手,横臂一拦。
秦长歌慢慢缩手,嘴唇抿了抿,转过身去。
既然不愿我看见,我就不看吧……只是,看或者不看,其实都一样了。
大喜之后的突然的疼痛的打击,仿若从高崖坠下,那坠落引起的巨大风声,刹那穿透人心,令人心生凉意,突然失去了所有说话的兴趣。
对面,已经从前殿赶回的yīn离默然看着这几人,目光复杂难言。
他伸手一招,一个灰衣玄螭宫属下恭谨的过来,yīn离木然道:“带他们从边门出去。”
秦长歌掏出妖花内丹,jiāo给yīn离,看着他的眼睛,她道:“大祭司,告诉我,这是不是必须的牺牲?”
yīn离默然良久,答:“是。”
秦长歌惨然一笑,喃喃道:“但望你没有骗我,否则我必……”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来,扶着楚非欢,跟随引路者离开。
yīn离遥遥望着一行人背影消失,面色沉冷,目光中似有妖火跃动。
玄螭宫边门出去,是幽火泽一条不起眼的小道,穿过那条斜径之后的一丛灌木林,便是一处山丘,几人在那里停了下来。
祁繁放出火箭,召唤安排的属下过来接应,自己放下容啸天,默默去寻找枯枝木叶。
秦长歌盘膝坐在萧玦身边,听他将密室里的一切说了一遍,萧玦的记忆也只到昏倒前那一刻,醒来时他只看见容啸天已剜心而死,险些以为是yīn离下手,当时祁繁已经扑过去拼命,是楚非欢及时说明了qíng形,两人这才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