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凰/沧海长歌_作者:天下归元(619)

  只是她毕竟临近弥留,气力不济,虽攻击的是要害,杀手也未能彻底。

  然而那仍旧是永生难愈的重伤。

  伏倒血迹之上的女王,却突然对白渊招手,她颤颤伸出的手指,在风中勾勒成一个无限娇弱的姿势,宛如月下最后一朵幽兰花,即将萎谢。

  她低低道:“我……告诉你……”

  白渊疼痛的看着她,慢慢俯下身去。

  她一生的最后一句话,会是什么?

  白渊满心里烧着带血的火,一寸寸辗转过那些无辜的血ròu,所经之处遍野燎原,每一次呼吸都是一次狠毒的折磨,每一个动作都是拆骨裂肤的酷刑。

  然而他还是慢慢凑近那女子,那般凄凉的希冀……她的最后一句话,他想听……再不听,此生也将再无机会……

  柳挽岚突然跃身而起。

  以一个垂死之人积蓄良久最后能拿出的全部力气,死死抱住了白渊的身子,随即往船下一跃!

  “夫死,我共亡!”

  刹那间白渊的手已经按在了她的后心。

  刹那间白渊的衣袖振了振,已经搭上了身侧船身。

  然而他突然放开了手。

  海风流dàng,柳挽岚抱着白渊,翻翻滚滚着落下去。

  那一刻快如闪电亦慢如缓行。

  白渊和柳挽岚在下落。

  小舟上秦长歌霍然抬首,立刻身化流光,掌中长剑白练飞卷,自下而上直直袭向半空中白渊前心。

  剑出,剑没!

  长剑没入抱着柳挽岚的白渊前胸,穿出一个血雨纷飞的dòng,秦长歌并不撤剑,连人带剑直撞过去,巨大的充满仇恨的撞击力,将白渊身子穿在剑上带得向后飞起,离开柳挽岚下落的身子,咚的一声撞到船身。

  嚓!

  剑抵白渊,飞越长空,再没入船身一半,生生将白渊钉在船帮上。

  秦长歌悬于半空,挂在自己的剑柄之上。

  鲜血奔流,顺着剑上沟槽,倒流进了秦长歌衣袖之中,瞬间将她素衣染红,秦长歌却只在笑,悲凉痛快的笑,她一仰头长发飞散,声音在海面上远远传开去,“你以为她会说,她爱过你?你以为她最后那曲,是在向你诉说离别?白渊,你这样的人,怎么配?”

  海风呼啸,chuī起被钉住的那人的黑发,那遮面的带着鲜血的发,锦缎般缓缓展开在船舷上,四散飞舞,犹如一面迎风猎猎的旗帜。

  然而谁生命的大旗,即将永久降落,再无升起之日?

  远处的晨曦隐现微白,刹那间明光渡海,耀亮那人最后的容颜。

  第一抹阳光自天奔下,she上以殉道者姿势钉在船身还未死去的白渊,那天神般的眉目明灭在万丈朝阳里,依旧十万里江山郁郁青青。

  他俯视秦长歌,最后淡淡展开一抹笑容。

  “秦长歌,你很开心么?”

  他神qíng睥睨而又怜悯。

  “其实,我们都是被自己信仰并追随的人所毁灭。”

  他轻笑,绮丽染血的十万里江山,瞬间被那男子流转氤氲的华光笼罩。

  “……大家都一样。”

  舟船开始缓缓下沉,水镜尘临去前那一剑,将船捣穿,水渐渐漫了进来,整座船即将沉入这异国海水之中。

  连同那些永生纠缠的爱恨,一世追随的疯狂,倾灭繁华的痴心,孤注一掷的毁灭。

  以及那些也许永远没有答案的疑问。

  她爱过他否?他得到她否?她是以怎样的心qíng去与敌共死,他是以怎样的心qíng在最后那刹放开了手?

  秦长歌立于舟上,看着白渊渐渐随船沉没,犹如神祗最终献身于其信仰,随自己守护过的城池共同倾覆。

  黑发金衣,消失不见。

  碧水茫茫,司空痕扑倒水中,他并没有死,被抡起砸上霹雳子的,只是先前秦长歌抓获的一个俘虏而已。

  他滚倒的那一刻已经被偷梁换柱,而白渊隔着船舷,是不可能看见秦长歌脚下的动作的。

  秦长歌要的,就是在女王面前,“杀”了她最爱的人。

  当女王以为王夫已死,失国失家再失爱的她终于爆发,挣扎着cao琴而起,伪作向白渊诉qíng,引他举箫相合,再以力不能支的一个裂音,使对她心心念念的白渊俯身相护,流光一瞬利锋乍起,珐琅指甲尖利如十柄匕首,深深扎入了自己一生倚为长城的重臣的胸膛。

  那一刻抓裂的,不仅是血ròu,更是白渊多年深qíng的守护,是他们之间最后的qíng分缘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