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华看着我烛台上淌下的厚厚的蜡泪道:“你若是觉得值得就好,只是这大魏的后宫分外冷些,你自个儿保重。”
大魏的后宫是冷,听得见有女子唱着凄凉的小曲和发疯的嚎叫。在这里,寂寞是常事,一寂寞,就是一辈子。
我自打来了这里,每日听着这样的声音睡觉,总是反复的惊醒。
刘嬷嬷总是坐在我chuáng前安慰我:“如今娘娘是正经八百的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这荣耀本就是别人修不来的福分,至于皇上的恩宠,本就是看不见摸不到的虚无,何必太过在乎。”
刘嬷嬷倒是个明白人,我初入宫时她劝我不争;我初登华位后她又劝我尽心;如今我位极皇后,她便劝我要看得开。可是她若是用这些话来教导平常的女子,那自然一百个受用。单单是我,所思所求,她必不敢信的。
忽然牢门上的一个小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劳役送进一小碗gān掉的饭。
我听见隔壁的杜晔对那牢头说道:“饭量会不会小了点?”
牢头躬着身子小心翼翼的回道:“大将军体谅我们,这牢房里的饭都是定量的,若是真饿死了人……”
杜晔笑道:“我自然晓得这里的规矩,给每个人的饭都维持的恰到好处,既不至于饿死,也不会给他们多余的力气去反抗牢狱,长此以往,不但能维持天牢里的秩序还能消磨囚犯的意志,当日福隆定这些规矩的时候我还觉得蛮有意思,没想到自己果真有机会试一试。”
牢头连忙点头道:“大将军受苦了……”
杜晔道:“我不要别人的饭,你只把隔壁的饭给我就是了。”杜晔的隔壁自然就是我……
牢头有些为难道:“这……大将军,怕是不合规矩……”
杜晔道:“你见过哪个初进了天牢的人还吃得下饭的?”
那牢头点头:“大将军说的是。”说着便走到我牢门跟前,试探着问一声:“皇后等下一顿胃口好些了再吃?”
我确实吃不下,便微微合着眼点头。
牢头终于长吁一口气,把我的gān饭端给隔壁:“大将军请……”
天牢里长年累月吃不饱饭的饿的皮包骨头的囚犯似乎突然发现了生路,望着我,露出豺láng般凶残的光来……
第29章 君臣之义
我问杜晔:“你为什么不解释呢?”
他笑:“解释给谁听?他们合起伙来排了一出戏给我瞧,难道我告诉他们演的不对?”
“你和皇上怎么就突然到了这步田地?”我疑惑道。
“君臣关系而已,当年我助他上位成功,他自然对我几多感念,今时今日,他羽翼渐丰,又有那些老臣们煽风点火,他自然不愿再受制于我。”杜晔说的无比淡然,我却替福隆有些难过。我相信,一直视杜晔为师为友为知己的福隆,之所以会和大臣一道陷害杜晔绝不是
单单为了权力。
杜晔似乎懂得我的心思,笑道:“你可别觉得福隆只是个qíng痴,他若是动起心思来,比哪个都毒辣。这次我征战漠北,他派了个自己的心腹做我的副将,里通外合,一方面向他传递我的动态,另一方面向敌营传递我的战术;粮糙十万担也差点被他自个儿烧了。”
“自己烧自己的粮糙?”我吃惊的说不出话来。十万担粮糙对大魏来说意味着什么,对无数忍耐饥饿的百姓又意味着什么,对行军打仗的十万将士又意味着什么?
我不忍心这样揣度福隆,却也知道杜晔说的是实qíng。
杜晔道:“这就是福隆的厉害之处,他足够绝qíng。为了毁灭我的势力不惜烧掉十万粮糙以十万魏兵的生命做代价。”
“所以你杀了副将?转运了粮糙?”我问。
“粮糙是我转运的没错,副将却是他杀的。”杜晔的脸色依旧平静,他无视我的惊愕继续讲下去:“把粮糙转运到敌营是最好的选择,当时腹背受敌,又要保护好粮糙,我只能把粮糙jiāo给敌方,再用一天的时间攻破敌营。福隆计划失败,只能偷偷杀了副将,以便死无对
证。”
我咬了咬唇,隔着牢房的栅栏看着这个以一人之力力挽狂澜的男子,他闲适的倚靠在cháo湿的墙壁上,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似乎刚讲完一件孩童的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