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唬了一跳,鹰六下意识地要从袖子里抛出暗器,谁知那人突然指着鬼八瞪圆了眼睛,口中含混地叫着什么。漫天的雪花挂在他凌乱的头发胡须上,乍一看以为是个年逾花甲的老者,但仔细再看,才发觉这人十分年轻,三十都不到。
狐七眼睛尖,早就失声叫了起来:“维可大哥!”
原来这个院子与维可被软禁的连在一起,他听到声响,想出来看个究竟,不料却看到心头最恨的两人,之前所受的所有屈rǔ愤恨一下爆发出来。他几乎要把眼眶瞪裂,冲上去就要把鬼八撕碎生吃。
鹰六哪里容他近身,顺手解下背后的披风,就势抛出,打在维可腿上。他一个踉跄,狠狠扑倒在雪地里,兀自还不服,手指纠结扭曲地,要从地上爬起来抓鬼八,口中嗬嗬乱叫,甚是可怕。
花九千扶住鬼八的肩膀,轻道:“快走吧!别理会他。”鬼八淡淡瞥了一眼维可,冷笑一声,再也没说话,只是拉开池中小门,众人一个接一个地跳下去。维可在雪地上扑腾半天,终于爬了起来,拼命追上去,一面嘶声大叫:“快来人啊!要犯逃跑啦!快来人!”
他趴在dòng口前,见下面yīn森森地,yīn风号哭肆卷,也不知其深若何。他也不敢贸然跟着跳下去,只得扯开了喉咙死命喊叫。没喊一会,忽听前面传来一阵欢畅的笑声,他浑身都僵住,怔怔望过去,却见huáng莺手里跨着一个篮子,身后跟着两个宫女,笑语晏晏地朝这里走过来。
维可已经有好几个月没见到自己的妻子了,此刻见她容光焕发,笑颜甜蜜,只当她得宠过得好日子,不由厉声吼道:“huáng莺!你不认得我了吗?!”他连叫好几声,huáng莺都如同没听到一般,笔直地从他身边走过,脸上挂着最甜美的笑容。倒是她身边的两个宫女朝他看了一眼,脸色无奈又同qíng,似乎早就习惯huáng莺这种样子了。
维可大急,追上去想抓她的手腕,不料脚下一滑,摔了个狗吃屎。huáng莺终于停下来,低头看他。维可抓住她的裙角,急道:“huáng莺!是我!你夫君!这些天你跑什么地方去了?”huáng莺怜悯地看了他好久,忽然转头问道:“夫君,这乞丐好可怜,大冷天的还出来乞讨,不如分他几个馒头吧?”
维可不知她说什么疯话,不耐烦地吼道:“我在这里!你夫君是我!你和什么人说话?!装什么疯!”
huáng莺如同没听到,只是从手里挎的篮子里取出两颗馒头,慢慢放在他眼前,然后对他温柔一笑,轻道:“天气这样冷,快回家乡去吧。男子汉大丈夫,不求建立奇功伟业,至少也该让妻儿老小生活温饱。”
维可整个人呆住,眼怔怔地看着她转身离开,眼怔怔地看着她对身边空dàngdàng的风声说话谈笑,那孤零零的欢喜的笑声一直刺到他心的最深处,疼出一身冷汗。她明明就在眼前,他却觉得两个人隔了整个天涯,不在同一个世界。
她疯了吗?她是故意的吗?维可突然bào怒起来,用力拍飞手边的馒头,大口喘气。想放开了喉咙骂一通,却不知该骂什么,风雪灌进口中,整条脖子都冷冰冰地,剧痛无比。他几乎以为自己会这样死去。众叛亲离,背井离乡,凄凉无比地死去。
他的手边忽然多了一道人影,无声无息地站在旁边。维可大吃一惊,急忙抬头,却见到安心苍白冷漠的容颜,此刻她的出现,实在是比肆nüè的风雪更加冷酷。维可硬生生打个寒颤,忍不住往后缩。
安心动也不动,只是静静低头,无论他怎么躲,她的脸孔总能立即抓住他的方位。维可感到无法形容的恐惧,她看上去像是一个最可怕的恶梦,令人从千万个毛孔里感到战栗。他终于颤抖着指向gān涸的水池,哽咽道:“他……他们从池底的小门……跳,跳……跳下去了……”
安心不等他说完,转身就往水池走去,毫不犹豫地跳进秘道。维可怔了良久,终于回神,连跑带爬地追上去。他不想待在这个可怕的后院!他不想听到huáng莺心满意足的笑声!惠王这里不行的话,他就逃出去,逃到桓王那里!只要他知道狐七的下落,把他们供出去,荣华富贵还会等着他的!
他闭上眼睛,把心一横,纵身跳进秘道。
这个时候,花九千一行人已经跑到了秘道中段。暗道里虽然cháo湿闷人,还有一股说不上来的臭味,但却比外面暖和许多。狐七跑了一会,便浑身是汗,gān脆脱了小皮袄挂手上,抬头见花九千四处张望,不由奇道;“老板你在看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