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朓笑:“是从陶大师那里求来的。寻常的五石散只不过是由紫石英、白石英、赤石英、钟rǔ石和硫huáng经过多次提炼而得来,可是陶大师从葛洪道长的《太清丹经》里得到启示,自己加进了独门的药物,经历多次提炼,方才炼成这独门秘方。和酒服用下去,不消片刻,果然神清气朗,心qíng舒畅。”
众人忙说:“原来是陶大师亲自炼的药物,那可是千金难求。也只有谢少才能说得动陶大师他老人家。”陶大师便是赫赫有名的陶弘景,道教茅山宗的开派创始人,jīng通医药炼丹之术,天文地理无不涉及,对文学书画亦有很深的造诣,可谓天生奇才,天下无人不知,就是皇帝萧鸾见了也要礼让三分。士族子弟聚会,喝酒,服药,清谈,已成为一种社会风气。大多数人因为连年的战乱以及残酷的政治统治,时常有朝不保夕,大祸临头之感,都抱着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忧来明日愁的想法,放làng形骸,醉生梦死,得过且过。
大家开始饮酒服药,不一会儿,众人脸上全都现出陶醉迷茫的神色,似乎陷入另一个美妙的幻景中,不能自拔。谢芳菲将菜端上去,仔细打量谢朓,这么一个丰神俊朗、才气横溢的高门世族子弟,有权有势,有才有貌,活得竟然这么的不快乐,要用这种法子麻痹自己。看他脸色苍白,意识涣散,心有不忍,想了想,轻声说:“公子,奴婢扶你在榻上躺下吧。”谢朓无意识地跟着谢芳菲来到卧榻边。谢芳菲打来了凉水,用冷毛巾轻轻在他脸上、脖颈、手上擦拭。
五石散此药有毒xing,吃下去以后,药xing发散,全身发热,因为皮ròu发烧的缘故,所以众人穿的衣服宽大飘逸,脚上穿的也是木屐。谢朓似乎觉得十分舒服,忍不住呻吟起来。谢芳菲将毛巾敷在他额上,出去重新换了一盆凉水。再进来时,谢朓已经清醒过来,脸色苍白,扶着头似乎仍有一些迷糊,沉声问:“刚才是你一直在旁边伺候着?”
谢芳菲吓了一跳,没有想到他这么快就醒过来,看看众人,全都还在云里雾里,兀自沉迷不醒,忙低头回说:“是的,公子。”一动不敢动。
谢朓抬眼看了她几眼,冷冷地问:“你叫什么名字?在谁的手下做事?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谢芳菲心头一惊,背生冷汗,不会闯祸了吧?低头小声说:“回公子,我,不,奴婢是新近入府的,叫芳菲。”
“哦?新近入府的?你叫芳菲是吧,那好,从明天开始,你过来伺候我吧。”说完从卧榻上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走到后院的花园里去了。谢芳菲大松一口气,只不过伺候他,那倒轻松得很。
自此,谢芳菲便被府里的管事派去伺候谢朓,也算是一步登天了。“陈管事,您老这么早就起来了呀?”谢芳菲在路上碰见陈六笑嘻嘻地问。
“哦,是芳菲呀,你这么些日子伺候公子可都还习惯?”陈六停下来,关心地问。今时不同往日,谢芳菲因为伺候谢朓的关系,身份大不一样。
谢芳菲笑:“咱们这些人还有什么习不习惯呢?公子要是高兴了,通宵写字作诗的时候也多得是。”
陈六也叹一口气说:“那可是辛苦你了。你这又是通宵陪着公子没有睡吧,赶紧回去歇着,年纪轻轻的女孩家也难为你了。”
“嗯,我困得很呢,晚上帮公子磨墨直磨了一个晚上,手脚酸得不行了,我得赶紧回去睡一会了。”谢芳菲打着大哈欠,顶着两个重重的黑眼圈摇摇晃晃地走了。伺候谢朓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呀,动辄得咎。不过伺候一个人总比伺候整个府里的人要容易得多。
第五章
且将诗酒趁年华
“公子,你这会子是要作诗还是写字呢?”谢芳菲嘴上问得小心翼翼,心里颇为不耐烦,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睡觉。谢朓每天都要读书临帖,经常手不释卷,有时候甚至通宵达旦。这可苦了在一旁端茶倒水的谢芳菲,也得跟在后面伺候。她皱了皱眉,qiáng忍住打哈欠的冲动,将外屋点的灯也给拿进来,屋子里瞬间明亮了许多。
谢朓走过来铺好宣纸,从笔筒里选了一支笔,头也不抬地说:“写字。你在一旁磨墨吧。”
谢芳菲对这个差事深恶痛绝,只得走过来,漫不经心磨墨,一边随口说:“公子,我听说字要写得好,非得集全身的力气于笔尖,不能受半点打扰。心之所至,笔之所至。不受外界的影响,方能随心所yù。所以我听说钟繇写字的时候,是不得有人在身边伺候的。”钟繇是东晋著名的书法家,尤善正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