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最是漫长无聊,谢芳菲想起王如韫拿着柳条织着的篮子依依不舍的样子,心里想她这么个千金小姐也不稀罕自己什么贵重的回礼,如果只是这些新奇jīng巧的小东西还难不倒自己。于是嘱咐车夫说:“我就到前面卖花篮的那里转一转,公子若是回来了,你说一声,就在那转弯的摊子上。”车夫连声答应了。谢芳菲才抱着小文去了。
谢芳菲拿起一个竹子根做成的jīng致的小笔筒,虽然只是玩意儿,可是拿在手里既新鲜又有趣,心里喜欢得很。然后又看了用胶泥垛的小风炉,很有意思,手工都十分的jīng致。还有寻常见的柳条树枝编织的小篮子,上面点缀了几根鸟的尾毛,实在别致。谢芳菲顺手拿起一个柳蔑编成的公jī递给小文玩,哄了几声。然后仔细地挑选了一些有意思又不俗气的小东西,让老板一一给装起来。讨价还价之后,一共是五百个钱。谢芳菲付了钱,一手抱住小文,一手提着一大篮子的物件,颇有些艰难地往回走。
小文很不老实,老是伸手要去抓芳菲手里提着的篮子。芳菲哄了几句,小文忽然越过身子,什么都不顾地往右边倾去,要抓篮子里的小花环。身体猛地往前扑,谢芳菲吓了一大跳,双手赶紧抱住了他,篮子自然就掉到了地上。谢芳菲狠狠地拍了拍小文的屁股,骂道:“你就不能老实一点!摔到地上怎么办!”没有办法,放下小文,一手牵着,让他自己站在地上,然后弯下腰,去捡地上摔得满地都是的小玩意儿。因为要一手牵着小文,另一只手又要满地的找东西,真是满头大汗,手忙脚乱。
正找得满心是火的时候,小文又一时不慎,跌倒在地上。撇开嘴就要哭,谢芳菲连忙哄说:“小文乖哦,不哭,不哭。来,这个给小文玩好不好?”随手拣了一件东西给他玩。小文只是受了一点惊吓,并没有磕着,果然就不哭了。谢芳菲头痛地站起身来,等看见正蹲下身帮自己拣东西的人时,心中一震,脸色立时苍白,哆嗦着唇,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着了魔魇一样。
谢芳菲狠狠地盯着地上那个依然面无表qíng的人,眼里是湿的,心里也是湿的。半晌,没有说一句话,抱起小文,立刻就要离开。秋开雨也没有说话,只是将篮子递给瞬间僵立的她。谢芳菲没有伸手去接,恨意未消。秋开雨眼底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yù语又止,伸出的手没却有任何要缩回的迹象。
两个人这么僵持着,引起了路人的注意,不少人好奇地转过头来,指指点点。谢芳菲忽然客气地笑了一笑,抓过小文的手接住秋开雨递过来的篮子,哄着小文说:“小文乖,来,谢谢这位哥哥。嗯,说谢谢,知不知道?”小文这时候一点都不配合,一心只顾着伸手抓篮子里的东西。谢芳菲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然后抬头,生疏客气地说:“真是谢谢这位公子了。”说着就要走,心里咬牙切齿,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真是冤家路窄!
秋开雨的神色终于像chūn天里浮在水面上的冰块,一点一点,传染似的蔓延,然后是一大片一大片地漂浮起来。眼神里有冰亦有水,混杂在一起,难以分辨。眼睛里的眸光似半夜里的一点昏暗的刀光剑影,明晃晃的刀剑在此刻也黯淡无光,若有似无。身边微微伸出的手指动了动,颤抖着犹如忽高忽低的笙调。最后还是颓然地放下了,那是断了弦的音调——如此痛苦!
谢芳菲又悲又恨,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漫天漫地都是丝线缠绕的地方。地上还不断地长出一条又一条的细线,一寸一寸地将谢芳菲的双脚绕得严严实实。谢芳菲脚下一个踉跄,失去平衡,侧身倒在地上。手里的小文被紧密地护在怀里,小脸上还笑嘻嘻的,没有受到一点惊吓。谢芳菲突然就爬不起来,全身的骨架一根一根像是要爆裂开来,一根接着一根,一路而下,疼得连牙齿都酸痛起来。
正心急火燎,四处找寻她的容qíng听见动静,飞快地跑过来,扶起地上的谢芳菲,担心地问:“芳菲,有没有摔到哪里?有没有什么事?”谢芳菲木然地摇了摇头,心里空dàngdàng的。容qíng一手抱起小文,一手拿起地上的篮子。谢芳菲突然四处张望了一遍,没有任何的痕迹。刚才仿佛只是自己白日里做的一个梦,梦过无痕。可是心上的那粒朱砂痣却在发烧发热。
谢芳菲心神恍惚地跟在容qíng的身后,眼神呆滞,连嘴唇都白了。容qíng本来想要责备的心立时吓得如烟囱顶上一缕袅袅的轻烟,转眼就不见了。担心地拉住谢芳菲连声喊:“芳菲,芳菲,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吓人?”谢芳菲好不容易提起力气回答:“大概是受了小文的惊吓,我现在浑身没有一点jīng神。我想睡觉。”容qíng连忙说:“那你赶紧回马车上躺着休息去吧。”心里想她带着小文逛了这么一天,也该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