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北祭神色间夹杂了痛苦,说道:“为了让我受制于碧玉宫,不,确切的说,是受制于上荣国。”
易小笙忽然明白为什么沈北祭之前常常做出奇怪的举动来,为什么再见面如同路人,为什么要拒自己于千里之外,为什么要对碧玉宫和上荣国惟命是从,只因为,他唯一的弟弟在对方手上。
沈北祭见她脸上渐渐露出悲怆与同qíng的神色来,突然不知道怎么来形容自己的心qíng。他要的不是她同qíng的目光啊。
想了想,他对易小笙说道:“我现在已经把莫凡接回来了,你想不想见见他?”
易小笙本来想说不了,她现在急着去寻找司马燕,但是话到嘴边,不知道怎么就说不出口,于是还是答道:“好。”
没想到沈莫凡已经被沈北祭带到了云上城。
清隽的青年带着易小笙走到一处民居,轻轻在门上扣了几下,大门边“咿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位老妇人,易小笙只觉得有些面熟,便听见沈北祭叫道:“四娘。”
那四娘点点头,将大门完全打开来,请他们进去。
易小笙慢慢走过她身边的时候,才忽然想起来,这位老妇人便是把白日里在城门口呵斥齐慕颖的老妇人。
四娘显然也认出了她,便道:“姑娘,又和老身见面了啊。”
易小笙连忙施礼,也跟着道了声:“四娘。”便跟着进了院子。
这是间云上城很普通的民居,院子里排列着几个房间。沈北祭带着易小笙往东边的厢房而去,走到门边,在房门上轻轻叩了两下,里面有人轻轻地应了声:“请进。”声音极低沉,说话的口音也很奇怪。
沈北祭慢慢将房门推开,说道:“莫凡,是我。我还带了位故人来看你。”
易小笙还没走到chuáng边,便看到chuáng上的沈莫凡,不禁倒吸口凉气。只见这个沈莫凡已经完全不是当年的模样。当年的沈莫凡,十岁的少年,乌黑长发,面容清秀,一双眼睛墨如点漆,腼腆而热qíng。
而此刻靠坐在chuáng上的那位青年,身形已然拔长,却显得有些畸形。两腿盖在被子下面,看不分明,一张脸瘦骨嶙峋。也许是常年不见阳光的缘故,面色苍白,两眼也完全没有神采。只有那双如远山般的长眉,让她一眼认出,这便是当年那个叽里咕噜说了一大段话的少年。
沈莫凡本来两眼无神地望着进来的人,听说有故人来访,一双眸子亮了一下,又黯然了。他望着易小笙,脸上浮现出令人怀念的腼腆笑容,轻声叫道:“小笙。”
仍然是十分奇怪的声音。
沈北祭轻声对易小笙解释道:“莫凡他很多年不和人jiāo谈,说话还需要再练习一下。”
易小笙已经快步走了过去,沈莫凡见有人走近自己,尽管知道那是自己的朋友,脸上还是微微露出害怕的神qíng。
不等易小笙走进,四娘已经抢先一步走到chuáng边,一把将易小笙拦住,不客气地说道:“退后!”
易小笙停住脚。
说来也奇怪,四娘走进沈莫凡的时候,这个青年的脸上并没有显露出惊慌的神色来,反而看起来很安心。
沈北祭解释道:“四娘是莫凡在大牢里认识的,她照顾过莫凡很长一段时间,后来又失散了很久,现在失而复得。”
易小笙只觉得有些奇怪,上荣国深宫大牢这种地方,怎么会关着一位老妇人,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种事qíng的时候。
她见沈莫凡依然有些惊慌的样子,便安抚了两句,和沈北祭一起退了出来。
一走到外面,易小笙便问道:“莫凡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
沈北祭叹道:“在大牢里关押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放出来过,时间久了,就变成了这幅样子,他的腿因为牢里环境的问题,可能……”
就此废了。
这几个字他忍住了没说。
易小笙却明白了,心下不禁也是一片黯然。这般一个少年,受了千种罪,吃了万般苦,现如今……若是以前,她定然会说:“我去求朱二哥来给他医治。”可是现在,却实在不想再跟他们扯上半点关系。
她想了想,问道:“那个四娘在大牢里是做什么的?”
沈北祭答道:“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四娘自己说,她以前也是被抓进大牢的,关了许多年,后来狱卒见她表现很好,平日里皇宫的厨子又不肯给犯人们做饭,连带的狱卒也常常没有可口的饭菜吃,又听她说会做饭,便让她出来做着吃,发现十分美味,也就给了她更多的自由。也就是这个时候,四娘去送饭的时候,见着了莫凡,一直很照顾她,只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