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朵乌黑的长发在金色的阳光下灿灿的生出光芒来,她笑嘻嘻的说:“当然没有。莫颜从来不会告诉我们他是谁。”
杜微言忽然想起了后殿里那个男人,莫名的问了一句:“他……和你们长得一样么?”
夏朵“噗嗤”一下笑了:“当然。他不是妖怪。”
“可你没见过他,你怎么确定呢?”杜微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明明知道夏朵无法回答这些问题,可她就是不依不饶,“你们谁能证明真的有莫颜在呢?”
夏朵微微咬了唇,有些生气了,脸颊上洇出浅浅的红晕。
“有人见过的。莫颜……是最好看的人,谁也比不上。”
“那他究竟是人,还是神?”
杜微言忽然有些醒悟过来,她这是在gān什么?在试图用自己的观点去说服另一个人?其实在她一直以来的观念里,qiáng迫别人去接受既成的观点,不啻于□另一个人的思想。更何况是这样一个没有接受过系统教育的少数民族姑娘?
典型的以qiáng凌弱。
“夏朵……对不起。”她讷讷的说,“我只是有点好奇。”
夏朵看了她几眼,微笑着说:“没关系。我们去木樨谷吧,上次叔叔他们说,是在月湖那边见到了她。这下你就能相信了。”
杜微言站在街道上,眯起眼睛打量这座此刻显得分外宁静的小镇。她听到自己心不在焉的答应:“好啊。”
所有的烦恼,在晚上见到月湖的时候,都烟消云散了。
柔软淡huáng的月光铺洒而下,一方如琥珀的碧潭,纤尘不染的空灵之景。身边是喧闹的人声,还有焰焰的火光不时的窜起,将树影烘烤得如同jīng灵般舞动。
杜微言在接到旁人递来的酒碗时愣了愣,夏朵欢笑着向她解释:“这是我们的桂花蜜,是用上一年酿下的桂花浆汁做的。微言你试试。”
因为口味极好,又不显酒xing,杜微言一口气喝了很多。最后一个年轻人上来邀她去篝火边跳舞,她微笑着认出这就是在扎布楞外盯着自己看的那个人。她向他摇头,然后举着酒碗往湖边走去。
有人在月湖边用原木修了长长一条栈道,糙木的气息带着新鲜的腥气,和着水色扑面而来,让人胸口云翳顿开。
等到再也听不见分毫烟火的喧嚣时,杜微言已经往木樨谷里走了很远。湖水极静,只有石壁边的淙淙滴水,像是落在玉盘上的冰粒,剔透可人。
杜微言脸上泛起了淡红,酒力一阵阵的涌上来,她忽然有大喊大叫的冲动,于是将双手围在口边,向着湖水大声呼喊:“有人吗?”
有人吗……
……
声音随着泛起的湖波渐渐的传递开去,又随着石壁反弹回来,断断续续的回到自己耳中。杜微言觉得很慡快,她想了想,又喊了一个名字,那个名字让她有片刻的清醒,可旋即,她又用尽了力气大喊:“杜微言,你是个笨蛋!”
“杜微言,你喜欢江律文,你就是个笨蛋!”
一遍又一遍。
直到筋疲力尽。
她用最后的力气,仿佛发泄:“这里没有人!”
空旷的四周,这是最后的声响,随着泠泠波光,忽上忽下的漾起光泽,直到沉寂。
有道低沉好听的声响在微醺的少女身后破空而出,仿佛漂亮至极的银箭划破气流:“有人。”
发音标准而漂亮的汉语,杜微言在听到的瞬间竟不是害怕,而是亲切熟悉——她说不清自己究竟有多久没有用汉语和人顺畅的jiāo流了。以至于在瞬间的恍惚之后,她才开始发抖。
依然是那个背影。
却无比的熟稔于心。
那人并没有立刻转过身,在山壁的yīn影中站了很久,微微低了头,仿佛在酝酿着某种奇异的qíng绪。
杜微言握了拳,克制住转身就跑的yù望,大声问:“你是谁?”
而他最后转过身来的时候,声音淡然如清风:“我叫莫颜。”
借着月光,杜微言呆呆的看着他,竟说不出话来。她看到的,是怎样一个英俊得近乎完美的年轻男人?脑海中找不到相应的形容词,于是只觉得惊艳,一再的惊艳,连天地间此刻的美景都为之失色。
而那句话在片刻之后才被送进了意识层流中。杜微言想:他是莫颜?——哦,他是莫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