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点了点头:“不过还好,总算你没闹着要嫁给杜希贤。”
小铃铛靠着门框,胸中塞着一团乱麻,堵得满心话语说不出来:“gān爹,我是真的……”
聂人雄心如明镜,所以故意不肯让她把话说完:“真什么真!回房穿衣服去!杜希贤马上就要过来换纱窗了,你就这么光溜溜的满院跑?”
小铃铛一听这话,果然是快步回了卧室。而聂人雄长出了一口气,心里也是七上八下。这若是个欢场女子,那玩就玩了,睡就睡了,最后不过是花两个钱而已;可这是小铃铛,这是“自己人”。
他得对她负责,如果当真发生了关系,他就得管她的一生一世。
其实管她一生一世,也没什么,横竖他管得起。但话说回来,他毕竟年纪还轻,对于婚姻又是特别的慎重。虽然小铃铛年少健康美丽,虽然小铃铛对他一片赤心,可是在他眼里,小铃铛再怎么好,也越不过心中曾有的那个人。让他娶小铃铛,他始终是不甘心——“纵是齐眉举案,到底意难平”。
杜副官带着工具进了后院,要给小铃铛换副结实纱窗。他一夜没睡好,哈欠连天,眼圈泛黑,无jīng打采的gān活。而小铃铛装扮完毕之后,却是发现聂人雄已经抛下自己出门去了。
聂人雄去了一趟马公馆,和马伯庭总长密谈良久,到了下午,段中天督军从济南赶了过来,三人继续谋于密室,也不知是商议何等大事,竟然通宵达旦。
小铃铛苦等一夜,不见他回来,就怀疑他是逛窑子去了。gān爹身边没有女人,逛窑子也是正常的事qíng,她盘腿坐在大chuáng上,一声接一声的叹气,只觉心有余而力不足——心中太有余,力又太不足。
到了翌日,她也无心出门去逛,单是闷在家里发呆。正是百无聊赖之际,阮平璋却是来了。
阮平璋似乎认为小铃铛的变化很不可思议,对她不住的上下打量。小铃铛穿了件白底红柳条的长衫,赤脚趿着软底拖鞋,被他看得几乎有些不安:“阮平璋,他不在家,你改天再来吧!”
阮平璋抬手摸着下巴,笑吟吟的问道:“原来不是叫我叔叔吗?现在怎么换了称呼?”
小铃铛正色说道:“你不是个好东西,没资格做我的长辈!”
阮平璋看她面孔薄施脂粉,两片薄嘴唇上却是用了心思,亮晶晶的鲜红yù滴。一张单薄的娃娃脸上,格外显出了大黑眼睛和小红嘴唇,倒是一种很特别的化妆方法。双手环抱在胸前,他含笑说道:“人大了,脾气也大了,是不是聂人雄一直很宠着你?”
小铃铛一听这话,正是触动心事。抬头看了阮平璋一眼,她刚要说话,不想院门外忽然响起汽车喇叭。“砰砰”几声车门开合过后,聂人雄带着田副官走了进来。
小铃铛立刻来了jīng神:“gān爹,你怎么才回来?”
聂人雄一脸倦容,低声答道:“困了。”然后又问阮平璋:“有事?”
阮平璋一如既往的笑呵呵:“没事,来看看你。”
聂人雄不再理会,大步流星的走入后院。小铃铛犹豫一下,随即跟他进了屋子。聂人雄脱了衣裳,她就伸手去接;聂人雄坐到chuáng边,她便蹲下来为他解鞋带。田副官跃跃yù试的站在一旁,竟然cha不上手。阮平璋也踱过来了,站在门口含笑旁观。
聂人雄劳心一夜,如今困得昏天黑地。抬腿滚到chuáng上,他闭着眼睛说道:“小铃铛,晚上会有人给你打电话。”
小铃铛一愣:“谁?”
“苏次长家的五少爷。”
小铃铛莫名其妙:“我不认识他呀!”
聂人雄背对着她,声音越来越低:“吃顿饭就认识了。那小子比你只大两岁,年纪正合适,你们一起……”
鼾声替代了言语,不过后边也是不言自明——聂人雄给她找了一位男朋友!
当着田副官和阮平璋的面,小铃铛不动声色,紧紧的闭嘴回房去了。
及至到了傍晚,果然有位青年打电话来,客客气气的请她出去吃饭。她一团和气的答应下来,换了衣裳打扮妥当,乘坐汽车前去赴约。聂人雄看她一本正经的做着准备,便是放心下来,自顾自的和阮平璋闲聊世事。
再说那小铃铛如约抵达饭馆雅间,果然是与苏五少爷见了面。苏五少爷生得不高不矮、不丑不俊,脸上涂着美国雪花膏,身上喷着巴黎香水,手指甲上都抹着油,倒是很绅士派,见了小铃铛便一鞠躬:“密斯聂,你好。敝姓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