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看清楚了冀禅手中,那正指在自己喉头的那柄长剑。剑身借着帐内的烛火,泛出凌冽的寒光,照亮了他面上那意味非凡的笑。
着实是自己从未见过的神qíng,这才是自己这个弟弟最真实的一面吧。听着耳畔刀枪轰鸣的厮杀声,心知此刻便是扬声唤人,也无人能听得见了。冀封自嘲地笑了一声,低声道:“挑起两国战事,分兵调开沈威,一切……都是你的杰作吧?”
“大哥既然要见那段云亭,对我的杰作,自然是该明白大半了。”冀禅没有回答,眯起眼幽幽笑道,“如此下场……怪,便怪你这无用的妇人之仁吧!”
冀封垂下眼去,沉默了许久,才道:“今日动手,是不愿让我去见秋妹么?”
“我本yù打算战胜之后,在回程的路上在下手,只是大哥你若见了秋丫头,我这一切努力就全部付诸东流了。”冀禅神qíng凛冽了几分,一字一句道,“大哥,这是你bī我的。”
冀封闻言抬起眼来,盯着他道:“你此时若是杀了我,置东齐战qíng于何地?”
“这一点大哥不必担心,别忘了今日杀你的……可是东齐。不光是二弟我,日后你忠心耿耿的好部下,这军中上下的每一个人,都会为你报仇雪恨的!”冀禅压低声音,面上的笑容yīn沉得教人不寒而栗。说到激动处,抵在冀封脖颈的利剑稍一用力,一行血线便顺着崭新的伤口流了下来,艳红得刺目。
“看来我防到了所有,却唯独没想到你会为了取我而代之,连这事关西秦安危的战事……纳入算计之中……冀禅,我果真还是不了解你。”冀封无力地摇摇头,忽然低声笑了起来,笑容里太多的无奈和自嘲。
冀禅静静地看着,道:“大哥,你还有什么要问的么?做弟弟的一定尽量满足你。”
冀封笑了许久,渐至沉默。
“最后一个问题,”他慢慢地道,“秋妹在西秦……究竟过得如何?”
“大哥果真是个多qíng种子啊,如此关头还惦记着秋丫头,”冀禅顿了顿,道,“诚如大哥你所见,她在东齐女扮男装,一直是段云亭的御前侍卫,如今跟着他上了战场,可谓是寸步不离。段云亭早知她女儿身却一再纵容,而秋丫头为他不惜投了东齐阵营……如此意味着什么,大哥你也该明白了。”见冀封闻言身形明显一震,反而压低了声音,继续道,“大哥,你等再久,秋丫头心里也不会有你的位置。”
“别说了!”冀封忽然出言打断,一声出口,似乎已经用尽了气力。他沉默了许久,终于再一次开口,“什么也别说了,你……动手吧。”
“恭敬不如从命,”冀禅面上的笑意一霎肆意起来,“冀禅一定会给大哥……留个全尸!”
冀封徐徐闭上眼,他听见耳畔噼噼啪啪的落雨声,听见帐外绵延不绝的厮杀声,可是一切却在慢慢地变得渺远,渐至……低不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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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大雨下了整整一夜,直至天色全然透亮之后,方才慢慢停了下来。
段云亭站在城头,垂眼看着一列人马自城门走出,正是沈秋轻车简从所带的五百人。她今日仍是一身惯常的铠甲打马行在队伍的最前列,虽不起眼,但在自己眼中,却偏生是最为夺目的那一个。
忽然一阵凉风chuī过,段云亭仰头四顾,只见眼看着天色还是yīn沉沉的,似是虽是都会落雨的样子。
他忽然转头对一旁的小校道:“给沈将军送把伞去。”
那小校一愣,看了看城下道:“这……沈将军已经出城了啊。”
“那便赶紧追上去呗,”段云亭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随即促道,“快块块,这是圣旨听到没!”
小校深感莫名其妙,只能飞速下了城头,要了匹快马撵了上去,将这伞jiāo给沈秋。
段云亭在城头眼看着沈秋接了伞,回身朝自己这边望过来,这才满意地一笑。也不管对方看不看得见,就抛了个媚眼过去。
果然沈秋立刻就把身子背过去了,十有八|九是看见了。段云亭心里美滋滋的,心想等这趟回来,看你还怎么给朕装!
待到人远远离开,已经看不见踪影的时候,他才带人下了城头,回房处理最新的战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