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微微一怔,随即也会过意来,便应声道:“臣这便去。”
段云亭颔首,重新望向楚楚,若无其事笑道:“朕贵为一国之君,在宫中锦衣玉食,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比起当年自然是好上太多,又何劳楚楚挂心?却不知楚楚今日特意前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陛下果然是不同了。”那楚楚起初亦是怔了怔,随即忽然自嘲地笑了一声,只留下一句“告辞”,便霍然转身,竟是赶在沈秋前,便出了门。
沈秋立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回头看段云亭。段云亭冲她摆摆手,轻叹一声道:“不必去了,回来吧。”
那女子离开之后,沈秋只觉室内的静默让她颇为不自在。纵然段云亭似是无心与那女子有过多的牵扯,但方才他眼中不易觉察的qíng意,却不是假的。
纵然不知缘由,沈秋心中却能如此肯定。沉默片刻之后,她终于按捺不住,有些刻意地调侃道:“那女子清婉可人,对陛下又是一往qíng深,陛下方才那般将人气走,莫非心中已有所属?”
出乎意料的是,段云亭并未接她的调侃,闻言只是慢慢道:“朕此刻若待她好,便是害了她。”
他声音里异乎寻常的低沉让沈秋再度抬起眼,却见对方已然恢复成背身而立的姿势,教人看不见面上神qíng。
正不解他话中之意,却又听段云亭慢慢道:“……她是段霆均的养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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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上朝,段云亭难得早早地便到了殿内。
亲王回京,照例要于朝中汇报当地事宜。故一开始,沈霆均便走上前去,只道有本要奏。
然而段云亭却先行站起身来,看着他笑道:“在皇叔开口之前,可否容朕先宣读一封诏书?”
今日,他一身明huáng的紫金龙袍,高坐于龙椅之上。神qíng之中虽仍是带着笑,但那笑意和往日却已大有不同。
段霆均隐约听出,他这言语看似毕恭毕敬,实则其中已然带着几分挑衅。纵然心下微恼,然而在这台面之上,段云亭毕竟是君,他毕竟是臣。略一迟疑,他退身回列中,沉声道:“自然是……陛下先请。”
段云亭回身从龙椅边拿起一封亲笔诏书,对着殿门一个示意,沈秋便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了出来。
一路走到段云亭面前,她拱手一礼,从对方手里接过诏书。
段云亭撩起衣摆,慢慢地坐回龙椅。抬眼看着立在一侧的她,面上带着几分含而不露的笑意。
沈秋略略环视了底下群臣,随即展开诏书,一字一句念道:“摄政王段霆均并首辅秦仁嵩,相互勾结,于建业二十七年政变窜上,诛太后,弑先帝长子段云楼,次子段云台,三子段云阁,此为不忠;朕继位之后,二人大权独揽,党羽遍植,凡不与为伍者则屠戮殆尽,所留唯肯láng狈为jian者,此为不义;以朕之名横征bào敛,中饱私囊,陷百姓于水火,此为不仁;妄自擅权,置王法于无物,视朕若无睹,此为不臣。如此不忠不义,不仁不臣者,祸乱朝纲,为害社稷,罪无可赦,即处斩立决!即朕今日亲拟此诏,以示天下!”
及至最后一个字音落下,殿内已是一片鸦雀无声,甚至无人动一下。便连段霆均和秦仁嵩二人,面上都有些怔愣,显然是颇为意外。
但很快,段霆均回过神来,抚掌大笑道:“很好,陛下果真是长成了,气度胆量已然是今非昔比啊!”
“二位是当真没有想到,昔日不里政务,花天酒地的小皇帝,也有今日吧?”段云亭徐徐站起身来,笑得冷静而沉稳。
秦仁嵩突逢这变故,有些手足无措,而段霆均终究是老道几分,他却是沉住了气,笑容里并无慌乱之色,仍是慢慢道:“为了今日,陛下蛰伏了三年装疯卖傻,骗过我等耳目,此举当真教本王有几分佩服。”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只是陛下大概忘了,纵然你下了这诏书,也不过一纸空文而已。重演三年前的变故,于本王而言,也并不是难事!”他忽然扬声道,“禁卫军听令!将段云亭拿下!”
三年前,他便是暗中控制了禁卫军,方才能在宫中肆无忌惮,随意杀戮。这也是他此刻能沉得住气的主要缘由。
然而三年之后他这一声唤出,却并没有回应。
段霆均微微有些怔住,复又扬声唤了一声,而大殿里却仍只是一派沉默。所有人俱是回头望向殿门,却并未见到一个禁卫军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