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诸人均是摇头,包括沈秋在内。
段云亭徐徐收回目光,挑了挑眉,没有说什么,只道:“那分兵之事刻不容缓,既如此……”他蓦地扬声,“众将听令!闵忠、赵挺,朕给你二人五万人马,即刻下去打点,明日一早,分明南下!其余人随朕大军,迎击西秦主力!”
闵忠、赵挺二人立刻出列,拱手道:“末将领命!”其余众人也纷纷出列领旨。
段云亭发号施令完毕,声音又立刻软了下去。他撩起衣摆在书案后坐下,摆摆手道:“诸位且退下罢。”他面上神qíng虽是惯有的懒散,但沈秋却隐约能感觉到,他几不可察的不悦。
众将领命而退,唯有她在原地站了片刻,盯着段云亭。
直到段云亭意识到什么,抬眼对上她的目光,道:“沈爱卿为何还不退下?”
他这一问,让沈秋内心反而不再迟疑。她举步走到段云亭面前,拱手道:“方才陛下的决意,臣以为略有些不妥。”
“哦?”段云亭挑了挑眉,诧异道,“爱卿觉得何处不妥?”
沈秋道:“陛下让闵将军、赵将军一同率军,此处并无不妥,只是……臣以为,西秦此番分兵,未必是将胜负押宝在沈威一支人马上。”
不知何时,段云亭面上已然多了几分玩味的笑意,他索xing将手中的笔放了下来,道:“爱卿说说理由吧。”
“是。”沈秋颔首,继续道,“观此时西秦统帅,冀封冀禅皆榜上有名,加之沈威,可谓是倾巢而出。只是这太子冀封长于文治而非武功,此番让他统领大军实在有些反常。臣思来想去,只觉元盛帝的用意应是借由此战,平天下除忧患,并且……为太子登上皇位添加一块不可撼动的基石。”
说了一通,抬眼再看段云亭,二郎腿也翘起来了,茶也喝起来了,脸上已经是一副极为惬意的表qíng,哪里还有刚才的“不悦”?沈秋不由得被如此之快的变脸弄得愣住,只觉自己刚才是不是眼花了。
而段云亭见沈秋停了下来,便摆摆手,笑道:“爱卿继续说嘛。”
沈秋清了清嗓子,继续道:“若一切当真如臣所猜测,那么西秦自然不会让沈威拔得头筹。故而臣以为,这分兵之策不过是虚晃一招,号称予沈威以五万人马,实则却是以镇国大将军的名号为噱头,诱我大军分兵,削弱战力。我军八万对敌十万,本就处于劣势,此时若分兵过多,胜算便愈发少了。”
说着说着,已感到段云亭已经起身走了过来。沈秋假装并未觉察,埋头一口气说完,一抬头,正对上段云亭近在咫尺的脸。
心跳立刻加快了,“咚咚咚”地在胸中擂鼓。沈秋赶紧收回目光,低下头,暗骂自己在这种近距离接触下,愈发显得手足无措了。若是教他看出破绽,又该被嘲笑了。
而此时对方偏生愈发靠近过来,俯身在她耳畔chuī着气道:“沈爱卿方才一番肺腑之言,朕深以为然啊。”
绝对是故意的,那气息湿热温润,带着对方周身独有的味道,专往她侧颈一带喷薄。沈秋只觉自己脸跟发了烧似的,滚烫滚烫的。想退后一步,但身子却不听使唤,偏偏动弹不得。
“沈爱卿,你果真还是向着朕的。”顿了顿,段云亭又开口道,仿佛连声音里都是带着笑的。当然,如果沈秋此时抬起头,一定能看到他得意得几乎要开出花来的表qíng。
而他此言一出,却是教沈秋蓦地一愣。她抬头对上段云亭的笑脸,忽然意识到对方打从一开始就没准备让闵忠带走四万人。就算自己没有开口点破,他只怕也会在出兵前临时抽调大半。
而他有意掖着不说,实则是对自己的一种试探。
沈秋知道自己所处的两难立场,从不奢求他全无保留的信任。只是……亏得自己刚才纠结了那么半天,最后居然是自投罗网地下了他的圈套!再一看段云亭得瑟得跟什么似的,她愈发觉得窘迫,不知哪里来了力气,退了一步,拱手道:“臣方才所言,还望陛下明鉴。臣……先行告退了。”说罢一溜烟就掀开帐门跑了。
段云亭状似无辜地立在原地,心想方才好好的气氛,怎么就被自己没忍住破坏了呢。哎,早知道就不多那句嘴了。
耸耸肩,他传来一个小校,吩咐道:“传朕密令,削减闵将军所带人数至一万,名义上仍称五万。”顿了顿,又添了句,“此事万万不可外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