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生气,或许是比生气更复杂的qíng绪。
“从今以后,我希望你在面对别人的时候能学着去当一个最骄傲的人,理直气壮地生气,理直气壮的拒绝,理直气壮地去争取自己应有的东西。如果你做不到这一点,我会随时考虑结束我们的合作。”
桑杉偏头去看了一眼自己的书架,又回来直视着自己面前的男人,良久,她深吸了一口气,态度中的激烈淡薄了下去,却变得更像是一个凛然面对逃兵的将军。
过去的那些年,有人且战且逃,最终丢盔卸甲,也有人愈战愈勇,踩着累累尸骨功成名就……此消彼长,他们变得过分不一样。
“我大概知道你因为经济纠纷而不得不将自己的生存标准压到最低……”少见的,此时桑杉的声音有点涩然,不过依旧气势夺人,“我也能理解在过去的十几年中你为了达成自己的生活目标而学会了许多颇有智慧的底层生存哲学,毫无尊严地活着这件事qíng并不可耻。可是丢了的东西如果你自己不想办法拿回来,那一丢,就是一辈子了。”
女人不再说话,她低下头,放下牛奶杯,抱着黑猫进了一个房间。手机铃声刚好告一段落,只有那重重的关门声,惊落了一室的乍起的萧瑟夜凉。
修长的手指摁下手机的关机键,男人一个人站在空下来的房间里,许久再没有动作。
第12章 星空
这一天晚上,肖景深失眠了,他的睡眠质量一贯很高,这样的辗转反侧是极其罕见的。
可是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睡不着,只能在夜深人静中听着自己的心一下又一下地跳动。
桑杉刚刚说的那些话,几乎揭开了他所有自以为是的画皮,既然想要成功,那就要抛弃那个失败的自己……这样的话语居然会让他辗转难眠?更难听的贬斥与奚落他又何曾少听过?
只是这次说这些话的人是桑杉么?
还是因为这个人的存在就像是一支张狂的火把,一定要把他心里枯huáng的荒野变成燎燎火源?
肖景深很难清楚地去分辨,他只是突然发现,他是多么憎恶过去的自己。
那个浑浑噩噩自我放弃的自己,像是一只在公共厕所里游dàng的苍蝇,在臭气熏天的环境里打转儿,还自得其乐地以为自己还剩下点儿不错的积蓄——明明都是臭的。
翻身,再翻身。
男人赤luǒ着肩膀从chuáng上爬起来,拉开窗帘坐在了飘窗的台子上。
外面那场让他不得不打针退烧的雨终于停了,夜幕如洗,分外gān净。
十几年前的天空是能看见很多星星的,那个时候,小小的秀城楼不怎么高,人也不怎么多,可那时的他以为自己拥有这个世界。
坐在桑杉家窗外的大树上抱着吉他唱歌,是他在夜风凉慡的夜晚最喜欢做的事qíng。
那个huáng毛女孩儿就站在她自己家的窗台上,一边在灯光下做作业,一边伴着漫天星辰听他的独唱。
后来他离开了那片星空,那个窗子,那个女孩儿,还以为“失去”就是世上最痛苦的事qíng了,没有想到那只是不曾体会过“绝望”而已。
绝望太久了,死心太久了。
空dàngdàng的心房里,被桑杉蛮横地chuī起余灰,他才意识到,自己还有那么一点点的野心,想把他当初失去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找回来。
事业、财富、梦想……拥有了这些,他就可以像桑杉那样,活出他本来应该有的样子。
“肖景深”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样子?他真的很想、很想把他找回来。
如是深夜,桑杉也还没睡,她的工作xing质决定了她的睡眠时间的不确定xing,作为一个六年来真正休息日只有不到七十天的工作狂来说,这样寂静的时间最适合她独立思考、整理思路。
到目前为止,所有事qíng的发展都还在她的计划之中,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演戏,和别人一起演戏,和更多的人一起演一出大戏,在大戏之中,她甚少粉墨登场,却会摆布其他人,就像是一个高明的编剧或者导演。
手机突然的震动惊扰了桑杉的思绪,她拿起手机,看见是一个没见过的固定电话号码,脸上反而自然而然就流露出了笑意。
“好久没联系了,我好想你啊,你想我么?”
电话那一头传来了大男孩儿悦耳的声音,几乎实质化的愉悦透过无形的电波跨越千里万里传达了给了桑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