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说:“大叔,海南这边有什么好的特产?我想多带一点回去送人。”他很热心地指点,说什么什么好,又问:“木小姐是准备要走了吗?”我点头:“对呀,养了一个多月,腿也勉qiáng能走了,有点想家了。我买了明天傍晚的火车票,所以得趁今天赶紧将东西买齐。”他“哦”了一声,问:“那需要很久吗?是这样的,宋先生来这边开会,中午十二点的飞机,我得去接他,怕来不及送你回来。”我愣住了,他终于要来了吗?忙说:“没关系,没关系。你送我到商场就行了,我自己打车回来。”
他知道我要走了吗?我还是病人呢,会不会来看我?以后再碰面的机会恐怕不多了。只要再见一面就好了,就当是离别,我忍不住期待。一整天心不在焉,从中午就开始等,不停地看时间,坐卧不安。一直到夕阳西下,夜幕低垂,依旧只有我一个人对着椰林坠斜阳,白làng逐沙滩。终于听到汽车的声音,我从坐椅上跳起来,顾不得疼痛,一瘸一拐地往前跑。
看见从出租车上走下来的李大叔,不由得问:“大叔,只有你一个人吗?”他奇怪地问:“是呀,怎么了?”我瞬间失落到海底的最深处,懦懦地问:“我原本以为,以为宋令韦他会——”qiáng忍着没有再说下去。李大叔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说:“宋先生住在凯悦大酒店。一下飞机就和人谈生意,晚上还有应酬。不过,他让我把车留下,先回来。”
我笑说:“是呀,是呀——宋先生一向很忙……”接不下去,立即转了个话题,“大叔,这么晚了,你吃饭了没?”他连忙说吃过了。我再也说不出话,转身就走。我到底在痴心妄想些什么!林艾,你这个没有原则的天字第一号大傻瓜!李大叔是个很谨慎的人,从来没有问过我和宋令韦是什么关系。
又是一整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不过我早已习惯。再多的事,慢慢地也就习惯了。不正常的可以习以为常,奇怪的可以见怪不怪。凌晨两点,我还躺在chuáng上读白居易的《长恨歌》以作催眠。这么拗口的句子,这么无聊的事qíng,我怎么还没有昏然yù睡?将手中的书往脸上一盖,再次叹息。黑眼圈已经一日比一日严重,长此以往,如何是好?不想再服毒了——安眠药不就是毒嘛!
万籁寂静,隐隐约约似乎听到汽车的声音。度假别墅其实和荒郊野外没什么区别,一到晚上,人迹罕至。我有些纳闷,爬起来侧耳倾听,除了海风拂过树木“沙沙沙”的声音,什么都没有。刚才一定是幻听,白天想得太多了。唉声叹气打了个滚,整个人陷在被子里。为什么老是失眠?我是不是该去看看心理医生?难道是因为林彬的事吓着了?我又开始天马行空,胡思乱想。
忽然真真切切看到窗帘fèng里透进来的灯光,我连忙爬起来,扯开窗帘,正好看见一辆车子渐渐远去,车灯在浓黑的夜里分外刺眼。原来刚才真的有人来过!我不顾一切跳下楼,右脚还是有些疼。“啪啪啪”一路开灯,打开门跑出去,外面重归于寂静黑暗,仿佛刚才那幕是梦中的幻景。我也开始怀疑起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或者根本就是做梦?
怏怏地进来。被人知道了一定以为我神经有问题,该进jīng神病院治疗了。凭空想象,还信以为真,一定病得不轻才会这样。没jīng打采带上门,正要上楼的时候,转头看见桌子中央摆放着一个盒子,十分醒目。晚上吃饭我刚收拾gān净的,现在——我立马跑过去,心跳得十分厉害。颤抖着手打开来,里面静静躺着一粒钻戒,在灯光下发出璀璨的光芒,she得我眼睛一时不能适应。
我哆嗦着手拿起来,侧着看,里面果然刻了一个“夕”字。六克拉的钻戒,虽不是绝无仅有,对我来说却是独一无二。夕是惜的意思,爸爸定制加工的时候让人刻上去的,表达了对妈妈的疼惜之qíng。奔腾的qíngcháo汹涌而出,气势磅礴,瞬间将人淹没。这是妈妈的戒指,是妈妈的戒指!他是怎么找到的?是怎么做到的?刚才他真来过了!不是幻觉,他真来过了!就为了给我这个吗?心如刀绞,yù哭无泪。我抚着胸口,心里面堵得实在难受。
我紧紧攥住戒指,激动得无以复加。赤着脚跑出去,想要追上去,想要见他,想要拥抱,想要倒在他温暖的怀里恣肆地哭泣——我的思念终于崩溃决堤,qíng感冲破理智一泻千里,再也收不住了。可是高高的椰子树下只有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像夜的影,无声无息,即将被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