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送他下去。他从后车箱里搬出一个大大的白色的塑料箱。我好奇,问:“里面装的是什么?”他笑:“我到南方开会,顺便带过来的荔枝,纯天然的,加冰密封了的,还很新鲜。”我瞪大眼,说:“我虽然爱吃,可是这么多,也有点太——”过意不去。他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荔枝?不过荔枝这东西,大概很少有人不喜欢的。而且这样千里迢迢地运过来,真是——礼轻人意重。我觉得喉咙酸酸的。他笑:“不要紧,慢慢吃呀,放冰箱里冷藏,不会坏的。北京这边都没有这样好的。”我说:“cao曹,真是谢谢,难得有人这样想着我。今天没准备,冰箱里什么都没有,改天一定请你吃饭。”他忙问:“哦——你的意思是你亲手做吗?”我点头:“嗯,我做。”他连连说好,很高兴地走了。
赵静上早班回来,急匆匆地换衣服赶着回家,她明天休假。我忙包了一大袋荔枝,笑说:“大姐,这个你带回去给小孩吃。”她吃了一惊,说:“这么多?你还是自己留着吧,小孩子吃多了上火。”我说:“你拿着吧,多着呢。cao曹今天送了一大箱过来,我都担心吃不完。喏,你看,箱子还在那呢。”她笑:“那我就不客气了。cao曹这孩子,一心一意,心眼好,我真是喜欢。”话里似有深意。我顿了顿,坦然地接上去,点头:“是呀,我也很喜欢他。”她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我走了,晚上注意点,听天气预报说半夜可能有雷阵雨。阳台上还晾了衣服呢,可别忘了。”我笑说:“你就放心走吧,我等会儿就收进来。”
夜深人静,仍然没有一点睡意。关了空调,打开窗户,风呼呼地灌进来,chuī得窗帘哗啦啦地响。过了会儿,觉得有些凉,我放下手中的书,披上外衣,起身关小窗户。外面不时划过一道闪电,隐隐作响,像一条金鳞,在头顶游走,离这里应该还很有些距离。我探头看了眼,天空越发的鬼魅yīn沉,散发出幽幽的光芒,使人胆战心惊。一道亮光忽地在眼前炸开来,随即是“轰”的一声闷响,仿佛就在耳边,吓了一大跳。我赶紧缩回来,吁了口气,顺手拉好窗帘。看来,又是一个雷鸣电闪、风雨jiāo加的夜晚。
外面风起云涌,狂风“呼——呼——呼”就在耳根底下刮过,闪电的幽光从窗户里透进来,映在墙壁上,周围一片惨白。“轰隆”一个惊雷,我抚着胸口坐起来,心神不宁。只听见钟表滴答滴答的声音,房间里静如死水。我大喘口气,正准备躺下来,仿佛听见敲门声,心口猛地一紧。侧耳倾听了一会儿,却又什么没有。我心突突地乱跳,半夜三更,yīn风湿雨,不会是闹鬼了吧?
双手抱臂,呆坐了会儿,敲门声急一阵缓一阵,真真切切。我咽了咽口水,随手抄起包里的军刀,高声问:“谁呀?”一个含糊的声音传进来,也没听清说什么。我按住门把,又问了一句:“谁呀?有什么事?”听见模糊地喊:“夕——”我赶紧打开门,周处一个不防,差点栽了进来。我忙扶住他,满身的酒味,愕然,一眼瞥见门口散乱的烟头。轻声问:“周处,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为什么喝这么多酒?”他没回答,闭着眼在沙发上重重倒下来。
我找来热水,摇着他说:“喝醉了吗?用毛巾敷一敷会好一点。”见他没动静,只好用微湿的毛巾替他擦了擦脸,说:“累了吧?要不在这先躺会儿?”抽身要走,他迅速撑起上身,单手搂住我腰,没有出声,眼睛仍是闭着的。我试探地问:“周处,知道我是谁吗?”他微仰起头,好一会儿才说:“夕,先别走——我头痛。”眉毛都纠结在一起,似乎真的痛得难以忍受。我拉过软枕垫在他背后,说:“好,那你先躺下再说。”摇着他的手,紧如铁箍,好半天才松了。这样的周处,与平常大不一样,陌生而危险,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使得他平日里的镇静霸气全线崩溃。我定了定神,将毛巾浸热,叠成条焐在他额头上。
我低声问:“要不要进去睡?”他咕哝一声,伸手扯领带,陷在沙发里没有起来的意思。我进去拿了条薄毛毯,搭在他身上。低头,见他眼圈微红,嘴唇gān燥,问:“要喝水吗?”他点头,手却没动。我凑近他,将他的头抬高,说:“那你慢点喝,别呛着。”水沿着嘴角流下去,喉结上下滚动。我拍了拍他的肩,说:“那睡吧。”站起来将灯关了,屋子里一时静下来,只听见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窗户上,雨水哗哗地往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