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很大,很gān净整洁,没有任何的杂味。我满足地叹息一声,倒在天鹅绒铺成的被面上。我眯着眼说:“我要睡了,你走吧。”他替我扯了扯滑下来的被子,柔声说:“等你睡了,我就走。”我太过疲累,立即沉入梦乡。可是却做了许多许多的梦,断断续续,支离破碎的,一会儿跟着父母哈哈大笑,哭着叫着不肯吃饭;一会儿便是荒糙萋萋的山头坟墓,夕阳残照,人影萧索;转眼又成了热闹活泼的实验室,那么多的同学,嘻嘻哈哈地笑着闹着,忽然“砰”的一声,爆炸了,只剩下我一个人怔怔地对着一堆废墟,吓得魂都掉了……无数纷繁杂乱的场景,走马灯一样,接连不断地粉墨登场。
我以为睡了一生一世,可是醒来的时候天还是黑的,chuáng头留了一盏昏huáng的小灯,淡淡地照在地上,连影子都是淡的。我披衣茫茫然地坐起来,闻见空气里残留不去的烟味。转头见矮几上的烟灰缸满是烟头,我跳下chuáng,拿起最上面一截,似乎还有余温。抬头看了眼墙上的电子钟,四点十分。
又是新的一天,又有新的力气迎接所有的挑战。我用力呼出一口气,给周处留了张纸条,然后穿衣下楼。这种地方果然不再适合我,那么好的条件,那么舒适的环境,还是睡得如此的不舒服。夜色分外冷清,空气纯净而冰凉,头顶有一抹惨淡的月的朦胧的影子,稀稀疏疏地照将下来,喧嚣过后一切重归于平静。我站在马路边,无聊地chuī了声口哨,不知道还有没有出租车。这个时候从这种地方出来,人家一定不当我是正经人。
远远的有车灯打过来,我眯着眼睛用手挡光一时间看不清楚,眼前有瞬间的黑暗。好不容易适应了,才发觉不是出租车,心里还有些奇怪。待车门打开,里面的人悄无声息地走出来,才吓了一大跳,脱口而出:“宋令韦!”
真是活见鬼了,他怎么会在这里?
第十五章茫然失措
浓浓夜色的遮掩下,看不清楚他的表qíng。我愣愣地问:“宋令韦,你怎么会在这里?”如果说是偶遇,也有点太巧合了。他冷冷地说:“林艾,你又为什么会在这里?”看我的眼光令我不由自主想到半夜里泛着清冷月光的刀光剑影,没有一丝温度,隐隐带有山雨yù来风满楼般的杀气。他是误会什么了吗?我有些胆怯地说:“我只不过来找人。”
他没什么温度的声音传过来:“哦,是吗?”我忽然觉得有些不快,闷闷地说:“是不是又怎么了?”他什么语气!又不是在bī问犯人!他冷冷地“哼”一声:“找人?来这种地方?找谁?”我咬着唇说:“这是我的事。”他忽然bào跳如雷,怒不可遏地趋身上前,一手就完全掐住我的脖子,“你要找的人就是周处?”我想没什么好隐瞒的,点头:“找周处怎么了?又不犯法!”头转动得有些困难。
然后双手紧紧抵住他的手腕,有些生气地说:“宋令韦,你想gān什么?!”他做得太过分了,有这样和人说话的吗?又不是狭路相逢的仇敌!他的食指点在我颈边的大动脉上,我可以清晰感觉到血液流动的声音。他狠狠地说:“找了一整夜?”声音听起来像地下即将奔腾而出的岩浆,有毁天灭地的力量。我怔住了,他一整夜都在这里守着?心中霎时涌过千万种复杂难言的感qíng,没有回答。
他扳过我的脸,愤怒地叫嚣:“林艾,我警告过你,不要再和他来往!你最好听我的话!”我忽然间觉得又悲又喜,满心的悲伤夹杂着满心的欢喜,整个身心同时处于两种极端的煎熬中,像来回倒流的蒸汽,冷的热的,冷泠泠,暖融融,jiāo缠在一起成绵延的细线,一点一点地拉扯,扯到最后颓然的断裂——他是不是也同我一样受尽煎熬?无力地扳开他的手指,示意他放手,低声说:“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又为什么要听你的话?”
他怒目瞪着我,隐隐看得见嘴角跳动的青筋,手上的力道加大,我觉得有些窒息,拍着他拳打脚踢,抬高身体拼命往后仰,高叫:“宋令韦,你凭什么这么对我!”他径直盯住我的眼睛,似乎看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忽然毫无防备地松开手,我重心不稳,往后踉跄了一下,差点跌倒。我见他双拳紧握,紧紧bī问:“为什么一定要来找他?为什么去了整整一夜?”声音已经有些嘶哑,听在耳内,忽然让我有种心悸疼痛的感觉。我是不是也可以理解为他很在乎很在乎我?还是仅仅是见到这样yīn暗的我愤怒痛心?我一向坚定明确的心在此刻是如此地患得患失,茫然失措,盲目地失去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