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你就不懂了吧?”侯夫人冷冷一笑,“接是接进来了,可那孩子能不能生得下来,也就握在她手里了。妇人家生产,本就是在鬼门关上走一遭儿,只要稍稍做个手脚,是留子去母,还是母子皆亡,还不都是她说了算!我倒没料到,这丫头这样的有心机,这样的狠心。就是当初我——”
后半句话消了声儿,阮妈妈和旁边的冷妈妈都低了头不敢吭声。她们两个是伺候日久的,明白侯夫人的意思——当初齐姨娘生周鸿的时候,若是她那会儿动个手脚,如今也早没了这根眼中钉ròu中刺。
只是那时候,平南侯对妻子宠爱有加,导致太夫人看这个媳妇十分的不顺眼,总觉得她好妒不贤惠,总共府里只得一个齐姨娘,平南侯还十天半月的不去她房里一次。太夫人总是婆婆,那时候侯夫人又是进门不久,还比不得如今什么都握在手里。且平南侯虽爱重妻子,却也孝顺,纵然是侯夫人,也只得让步三分。
齐姨娘能有孕,本来就出乎众人意料之外,谁知道她那么好命,平南侯不过在侯夫人不方便时去了一次两次,她就怀上了。太夫人倒是十分高兴,亲自派了身边的妈妈去瞧着,让人不好下手。
彼时侯夫人刚生下嫡长子,周渊健康结实,极得平南侯喜爱,而齐姨娘肚子圆圆的,都说怀的是个女儿,侯夫人也就没放在心上。如今想来,真是轻敌了,谁知道那个孽种会长成了,还害得周渊坠马身亡,自己却屡立战功到了今日这地步!
“夫人——”冷妈妈看侯夫人眼睛渐渐红了,知道她又在想念周渊,大着胆子低声道,“那咱们怎办才好?”
侯夫人被她打断了思绪,下意识地用帕子按了按眼眶,带着几分鼻音道:“她要扮贤惠,就让她去扮。那孽种还想再生下小孽种?做梦!仔细给我盯着,等她要动手的时候,我得想法子让那孽种看看,他的好少奶奶,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侯夫人这一番话,顾嫣然自然是听不到的,可是阮妈妈去了二房,她却是知道的。牙白瞧着阮妈妈出了那侧门,就过来回话了:“看侧门的那婆子,奴婢瞧着很听阮妈妈的。”
“都是那边拨过来的,自然要听话。”顾嫣然淡淡地笑了一下。虽然她打发了一半人,可阮妈妈到底是侯夫人身边的人,只要不是她明摆着要害长房,看门的婆子自然乐得给她行个方便。
丹青冷笑:“想是迫不及待想看咱们的笑话呢!”
“所以咱们才更不能让人看了笑话。”顾嫣然看了看屋子里,觉得没有什么疏漏了,便抬脚往外走,“此后石绿就负责珂轩,我知道你稳重,jiāo给你我也放心。若有忙不过来的,牙白你也帮忙。都记着,人既是接进来了,就都按着规矩来。”
所谓规矩,就是按着应有的份例,好吃好喝地供着,丫鬟婆子伺候着,然后,做姨娘的也要有做姨娘的规矩,若想僭越,也是不成的。
这个道儿划出来,下头丫鬟们也就知道怎么伺候了。丹青还有些担忧:“若是生男——”被石绿掐了一把,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若是生出庶长子来,又是个白姨娘,可怎么好?
顾嫣然淡淡一笑:“且看是个什么人吧?”白姨娘当初能坐大,很大一部分原因在顾老太太对她的偏爱。且孟素蓉生了一个女儿后就伤了身子,被郎中判定再难生养,而白姨娘偏偏生了儿子,这才造成了之后的局面。只是从孟素蓉生了顾蔚然,形势便起了变化,说到底,正妻就是正妻,只要有了嫡子,便有了底气。
人是周鸿去接的,还要等到他下了衙之后才行,因此直到天色擦黑,才有小丫鬟跑进来报信:“少爷回来了。”
顾嫣然走到门口,便看见周鸿已经进了院子,后头一个头戴帷帽的女子,虽然身上裹着件披风,仍旧遮不住已经高高隆起的腹部。身边一个眉眼伶俐的小丫鬟扶着她,小心翼翼地跟在周鸿身后进了花厅。
“嫣然——”周鸿人是带来了,看见顾嫣然还有些尴尬,“这,这是宛娘。”
顾嫣然才觉得这名字仿佛十分熟悉,便见那女子取下了头上的帷帽,抬眼向她看过来,那面容虽则过了几年,又长开了些,但却还辨认得出来:“谢——谢姑娘?”这分明就是跟是吕良一起在沔阳来向顾运则告状的谢宛娘!当初她悄没声地跑了,什么时候居然跑到了西北去,还,还跟周鸿扯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