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这几棵桅子开得倒好,才在门口下了马车就闻到香了。”说话的便是知府程家的姑娘程芸,今儿来的客人里,要数她父亲的官职最高,顾盼之间便难免有几分自傲,一边说一边拿眼有些厌恶地瞥了瞥顾怡然,声音并不压低,“原是来给你庆生辰的,怎么把你庶弟庶妹都带出来了?”
程知府娶了三房姨娘,庶子女生了四五个,没有一个省油的灯,甚至还有个庶长子,程夫人真是不胜其烦。幸而她娘家得力,后头又连生了程芸程范这一子一女,才算在程家稳得住。程芸受母亲影响,对庶出的兄弟姐妹十分厌恶,出门在外,对别家的庶子女也是一样看都不看。她xing子傲,跟顾嫣然jiāo好还是觉得二人处境相似,顾嫣然连亲兄弟都没有一个,说起来还不如她。
顾嫣然笑笑,往水渠对面看了看:“那边总得有人招呼,既叫了一个出来,没有把另一个关在屋里的道理。”
孟素蓉今日安排男女分开,在水渠两边各自摆席,既不太生疏,也不会混在一处叫人说嘴。顾嫣然到底是女孩儿家,虽说来的人都是相识的,却也总不好亲自过去招呼男客,少不得要顾浩然出面。
程芸嗤了一声:“谁稀罕。”她的弟弟程范跟她一样,都是看不上别人家庶子的。
顾嫣然笑着替她倒杯茶:“若没人招呼岂不失了礼?我只怕你挑我的不是呢。”
程芸撇嘴笑道:“专会甜嘴蜜舌的哄人,只把错处扣给我。” 从丫鬟手里拿过个匣子,推给顾嫣然,“喏,别说我挑理不给你生辰礼,你是知道我的,不耐烦做那些针线,就是一叠帕子,说是什么鲛绡纱的,用起来冬暖夏凉,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顾嫣然打开匣子,只见里头放了一叠蝉翼似的丝帕,足有一打之数,有秋香、桃红、湖蓝、雪青四个颜色,看起来如烟似雾。鲛绡纱也是难得的东西,轻薄柔软,十几岁的女孩儿之间不过是相互送几色针线,程芸一送就是十二条,也算是大手笔了,虽然嘴上说不是什么好东西,神色间却颇有自得。顾嫣然便合了匣子笑道:“这怎么好意思的,上回我才送你两个荷包,倒赚回十几条帕子来。”
旁边一个女孩子便凑趣笑道:“程姐姐家里也不缺针线上的人,自然不必自己做的,不像我们。其实要我说,这帕子倒是不绣花的好,绣上了,反掩了这好纱。”
那女孩子父亲是程知府手下的小官,程芸拿眼角瞥了瞥她,并不理睬,凑到顾嫣然耳朵边上小声道:“就会溜须拍马!”
顾嫣然啼笑皆非,只得道:“祝姑娘说的是,这样好纱,绣了花也可惜了的。”
程芸撇撇嘴:“就你好心。”眼睛往园子门口一溜,推了顾嫣然一把,“你的秦妹妹来了,还不快去接。”
顾嫣然知道她xing子,笑着轻轻拧了她一下,起身招呼一下周围的女孩儿们,快步往园门口走去,迎着一个穿月白色绣石榴花裙子的女孩儿便道:“怎这个时候才来,还当你必会第一个过来的。”
第4章 生辰起风波(下)
秦知眉的父亲是程知府手下的通判,祖父便是那位从京里致仕回来的秦太医,顾嫣然也是因着跟秦知眉相熟,才请到秦太医来给孟素蓉诊脉开方子的,故而两人的qíng份又不比别人,只要见了面必是亲亲热热,有说不完的话。只是今日秦知眉却只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拉了她的手:“嫣然,我,我今日带了两个哥哥来。”
“两个哥哥?”顾嫣然记得秦知眉只有一个哥哥,哪里又跳出一个来?
秦知眉眼睛不停地往后面看,有些抱歉:“其实是我二姑父兄长家的表哥,年纪——略大了些,我本不想带他来的,只是我母亲——硬说让他出来散心……”
顾嫣然正在不明所以,便见后头两个少年并肩走过来,一个她认得,正是秦知眉的兄长秦知渔,另一个少年不曾见过,但看年纪却是十五六岁了。虽说本地习俗,女孩儿家过生辰也可请男客,但也大都是十岁左右的男孩子,且是素日里便相识的,即如秦知渔,今年已经十二岁,若不因着顾秦两家jiāo好,也不能邀请,更何况这少年她从未见过,且已有十五六岁,按理更是不该来的。
秦知眉一脸的为难,此时秦知渔和那少年已经走到近前了,顾嫣然也只能先按捺下疑惑,侧过身去见了个礼,秦知眉清了清嗓子:“表哥,这位就是顾家姑娘。顾姐姐,这是我姑父家的表哥,姓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