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景行将箱子提进屋里,递给老妪,“珍妈,把箱子送去客房,chuáng铺换新,屋子打扫一下。”
珍妈连连应下,“太太在书房整理相簿。”
梁景行点头,低头看了看几分愣神的姜词,“走吧。”
这别墅是中式,仿古的三进院落,白墙黑瓦,角落里几块山石,几竿疏竹。姜词一路看着,未觉梁景行已停下脚步,差点撞上去。前面房间里传出细微歌声,似是方言小调。梁景行上前敲了敲门,等了片刻,便有一位妇人将门打开,怔了一怔,笑道:“怎么回来也不提前打声招呼。”
妇人穿着样式传统的旗袍,外面罩了件暗色的披肩,花白的头发梳成一个髻,cha了支素银的簪子。
姜词看了一眼,隐隐已猜到她的身份,手心里顿时捏了把汗。
梁景行先不与她寒暄,退后一步,向其介绍姜词:“妈,这位是陈同勖先生的学生姜词,恰好过来采风,我就顺道同她一路。”
梁夫人从房里跨出来,笑道:“稀客稀客。”
姜词忙说:“梁夫人,叨扰您了。”
“别说这么见外的话,景行与你老师素有往来,我也只听说陈先生有这么一个徒弟,缘悭一面——走,去客厅喝口热茶,天冷,晚上怕是又要下雪了。”说罢,挽了姜词的手,朝前面走去。
梁夫人亲手泡了茶,又喊人端来gān果零嘴,听说两人还没吃饭,赶紧吩咐厨房准备午饭。
在火车上时,姜词幻想了无数种见面的场景,唯独没想到梁景行的妈妈会这样的热qíng随和。她年逾花甲,眼角已生了深深的皱纹,但并未显出老态,反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恬淡雍容。
“你回来得不巧,你爸昨天刚去福建了,恐怕得去两周。”
“我也待不了几天,还要回崇城忙公司的事。”
梁夫人拿了只橙子,慢慢剥着,“觉非回国了吧?要是闲着没事,怎么不早些回家来玩。”
“他朋友都在崇城,回来了呆不住。”
梁夫人笑了笑,抬头看了看姜词,“阿词——我这么叫你行吗?你计划在苏州待几天?”
姜词正襟危坐,一刻未敢放松,立即回答:“您随意称呼就行。我……可能待两三天吧,也快要过年了。”
“我正好也在学画,没请老师,自己对着书瞎琢磨,你要没事,不若多待几天,指点指点我。”
姜词忙说:“我水平一般,不敢妄谈指点……”
梁夫人淡笑,“那好,只要你不嫌我人老了学东西慢,我就不客气了。”
闲聊片刻,厨房说午饭已经备好,让几人移步餐厅。四菜一汤,并不铺张,味道清淡但层次丰富,只是家常小菜,却也让人食指大开,可见厨师功底深厚。
吃过饭,珍姐说房间已经收拾好,姜词可去小憩片刻。姜词摸不准午休是不是梁家一贯的规矩,也不好问梁景行,便依言去了客房。临窗支着一张书案,摆着一支cha瓶红梅,隐约一缕浅香,让这装修偏于沉重的客房,立时生动起来。
在chuáng上躺了片刻,仍是毫无睡意,便披衣起chuáng,推开了北面的chuáng子。外面竟有一方人造的水池,池水幽绿,雾气浮动。池边栽了几棵树,叶已经落光了,只剩光秃秃的枝桠。
在房里待了半小时,梁夫人过来敲门,“景行有事出去了,阿词,下午我带你逛逛拙政园。”
姜词受宠若惊,“梁夫人,我自己去就行了,外面天冷。”
“没事,”梁夫人笑说,“我也得多多活动,不然这把老骨头越发不顶用了。”
“您不老,年轻着呢。”
梁夫人哈哈一笑,“我都六十三了,外孙都跟你一般大了。”
姜词挽着梁夫人,慢慢走去后门。门口停了辆黑色奥迪,司机下车,替两人拉来车门。
“这宅子里轻易不来客,来的也全是谈生意的,我怕是有好久没跟年轻人聊过天了。”
姜词忙说:“只要您不嫌我年少浅薄,我愿意陪您聊一聊。”
梁夫人笑起来,“我第一眼见你就觉得投缘,听景行说,你跟觉非还是同学。你别拘束,当这是自己家里就行。”
姜词连连应下。
不多时就到了拙政园,大约是天气不好,园子里人迹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