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规定早晨9点是医生巡房时间,9点半以后家属才能来探望病人。董懂从9点半就一直望着门口,去上个厕所都小小心心的,生怕安芷默来了之后自己不在。可是一直等到11点,都不见可能是安芷默的身影——期间,一个大妈来探望左边隔壁chuáng的另一个大妈,一个年轻的女人来探望右边chuáng位的女孩子,还来了一个大叔,一开始董懂以为这一定就是安芷默了,虽然大叔的相貌和手机里富有磁xing的声音相距万里,但是董懂知道,声音和相貌往往是成不了正比的,你看日本声优就知道了。可惜,这个大叔并不是安芷默。
11点半,董懂万念俱灰了,脸色苍白地倒在枕头上,开始想念妈妈亲切的嗓音,爸爸圆圆的脸和大大的头,顺便咬牙切齿地问候安芷默他隔壁的。左边隔壁chuáng的大妈观察她好久了,终于忍不住关心她:“大妹子,咋一个人捏?”
“呃……我……”董懂小媳妇一样垂着头,无jīng打采。
“你家里人咋不过来看一下?你是一个人在这旮?”大妈有着东北人的豪放和热qíng,立马就拿了几个苹果放在chuáng头柜上,说要给董懂吃。原来这个大妈是隔壁chuáng大妈的邻居,买完菜回家就顺便过来看一下。
真是远亲不如近邻啊……董懂感叹道,说自己刚来S市,没什么亲戚,就一个表哥,工作忙,没时间。大妈一听就撇嘴了,“表哥也是亲戚不是?妹妹住院了都不来看看,忒没良心了。”董懂那个热泪盈眶啊,大妈你说出了一直藏在我心头的话呀,她赶紧点头,压根儿没发现自己身后的椅子上刚刚坐下一个……年轻男人。
于是乎董懂壮怀激烈了,滔滔不绝了,一发不可收拾了,huáng河之水天上来了,奔流到海不复回了:“我昨天下车的时候也没有人来接我,忽然阑尾炎了也是别人帮我叫的救护车,今儿个早上一醒来就冷冷清清,连个说话D人都没有,孤苦伶仃,举目无亲……”
“哎哟,这可怜见的。”两个大妈都露出了慈悲的神qíng,于是chuáng头柜上又多了几根香蕉。两个大妈和董懂组成了“三个女人一台戏”,你一言我一语说着社会的人qíng冷暖,不时发出一声声惊叹和哀叹——“啥子?你家表哥是法官?哎哟那老多钱了,拿国家工资D,加上人家给的贿赂,一个月好几万哪!”“可不是咋地,年头我一姐妹的朋友的同学的儿子聚众打架把一个人给打死了,塞了十万块钱给那个主审法官,才勉qiáng保住小命,判了十年。”
“黑!太黑了!官官相护,见钱眼开,这些法官就应该被双……双什么来着?那个词叫双什么?”董懂一时头脑短路,明明前几天还在某论坛上看见这个词的。
“双规。”身后一个人说。
“对对,就是双规!”董懂兴奋地拍了一下手,转身想去邀请身后的人一起加入她们这场关于加大纪检力度的讨论。刚转过身去,她就傻了。
一个穿着黑色翻领T恤的年轻男人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双腿jiāo叠,一手随意地搭在椅背上,另一手自然地放在膝盖上,一双眼睛不带任何感qíng色彩地跟董懂对视,内双。流海很短,发色乌黑而有光泽,同时具备时下帅锅的几大特征:有型的浓眉、浓密的睫毛、高挺的鼻梁和略显寡qíng的薄唇,跟时下帅哥不同的是,他的眼角并不上挑,即使跟人对视,也显得很漫不经心和慵懒,略昂起的下巴和半垂的眼睑又使他带了一点清高。如果说实在要挑缺点,他右手臂上有个像是烟烫过的圆形旧疤痕,不知道当时是怎么弄伤的。
总之,这是一个虽然看着是一种享受但你绝不敢随便轻慢的男人。
男人的眉微微一挑,脸上没有一丝自我介绍时候该有的笑容,“我是安芷默。”
安芷默极为简短地介绍完之后,清楚地看见董懂的脸戏剧xing地抽了两下,具体地说是位于右边颧骨上的那块肌ròu抽了两下,这种表qíng安芷默从来没有在正常人脸上见过,哦,正常人的意思是非动画片中的人。
董懂咽了一口口水,佛祖啊,你为毛又惩罚我了呀,我咋地就当着一个法官的面提“双规”的事,这无异于当着一个即将要跳楼的人的面,告诉他你出门的时候裤子拉链忘记拉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