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
突然有人掀帘而入,跪地禀报,惊得那琵琶女收了声。
榻上之人微微皱了皱眉,将手指放在唇上,轻飘飘地道:“听曲。”
阎摩罗讷讷,只能仍旧跪在地上。榻上之人身边的书童连忙对那琵琶女道:“继续唱!”
琵琶女愣怔片刻,方接着又唱了两叠。
待曲音落下,榻上之人方缓缓坐起了身子,微微一笑,“幽儿这琵琶弹得是愈发jīng妙了。”
坐在雅阁另一边的人衣冠不整,满身酒渍,正是燕西楼。闻言,他亦是懒散一笑,随口接道:“公子门下固多异人。”
那人轻挑了挑眉,秀丽容颜中透着桀骜,“过来领赏。”
那琵琶女应了声“谢公子”,便掀开帘帷小步迈入,将头埋得低低的,好似十分羞涩,又好似毫无意趣。
书童向她递上一些碎银子,她正yù收下,忽听那人道:“抬头,给燕少侠瞧瞧。”
琵琶女便怔怔地抬起了头。
燕西楼蓦地倒抽了一口气。
这女子……其实并不十分美丽。细长的眉,幽暗的眼,丰润的唇,不仔细看的话,不过庸脂俗粉。然而不知为何,她轻轻掠了下鬓发,那姿态便令他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
燕西楼不由得昂然一笑,语中毫无避讳:“公子这可是美人计?”
那人仿佛听到了很好笑的事qíng而愉快地轻笑起来,“燕少侠可真会说笑,幽儿到死都是我的人。”
后一句说得决绝,却宛如玩笑。女子默默收下银子,抱紧了琵琶,便即告退。
燕西楼仍是望着她的背影,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她叫什么名字?”
“顾怀幽。”榻上之人宛转如意地笑了。
燕西楼嘴角微扬,“此女天生媚骨,公子真是好眼光……可惜即令拿美人来诱惑于我,我也不会说出苏姑娘的下落。”
榻上之人闻言,目光里仿佛有些微的失落,“我还以为燕少侠是一个朋友。”
“我固是你的朋友,但也是苏姑娘的朋友。”燕西楼提着酒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燕某làngdàng江湖三十年,朋友结了不少,但那背信弃义之事,可是一件也没做过。”
那人似感有趣,稍稍眯起了眼,眸中幽光清亮,仿佛能审尽万机。他微微倾身过来,一缕散落的长发随而飘拂下来,“那——”他微微一笑,“你的银子够么?”
燕西楼一愣,瞬间明白过来,剑眉一挑,“自然是够的,明日我便差人将银子送到扬州去。”
“那便没事了。”那人轻笑着摇了摇手,声音温柔安谧,“你若要去,便去吧。”
燕西楼看了他一眼,彼斜倚软榻,风致清雅,俊秀的容颜上根本看不出深浅。心中叹了口气,掀帘而去。
榻上之人的目光终于一分分挪回了依旧跪着的阎摩罗身上:“何事?”
阎摩罗叩首道:“禀公子,苏姑娘已到,正在外间等候。”
背着和尚走了一路,背上伤口疼痛发作,她却只能听着里面那琵琶曲慢慢唱完。
终于等到阎摩罗来传唤她,她径自走进去,看也不看榻上一眼,便将昏迷的云止靠墙一放,朝那边伸手道:“解药。”
那人轻轻抬起了眼,长长的睫毛下眸作琥珀之色,深不可测。
侧着头思考了很久,他方抬手招她道:“你过来。”
苏寂眉头一拧,右手五指微张而缓缓攥紧了剑柄,全身绷紧如一只被困绝境的小shòu,明知前路是绝望的,却偏还要做出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只能让那人哂笑:“你莫非要我自己走过来?”
这几字说得低而轻柔,不同于和尚的温和,却是优雅而宠溺的,带着不容抗拒的魅惑。苏寂的身子却突地晃了一晃,眸光颤动,她知道这话不是温柔,而是狠戾。
她咬了咬唇,一步步上前走到了他身边。
“这才乖。”他柔声道,伸长手臂揉了揉她的发,手掌又慢慢向下,轻轻地捧住了她的脸,目光柔和得仿似叹息,“小苏,你终于回来了。”
她很平静、很冷淡地道:“解药。”
他笑了。
高声唤来阎摩罗,令他将云止带下去解毒。苏寂狠狠瞪了阎摩罗一眼,后者倒全未反应,在公子面前,乖顺得连一个字也不敢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