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画便掩着嘴矜持地笑了,苏寂又咬了咬牙,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
她如此有恃无恐,也是心里认定了,桓九铃似乎并不想杀她。
事实证明,桓九铃何止是不想杀她,简直要将她奉为上宾。
待她入住停云榭,沐浴梳洗完毕后,桓九铃便来了。
苏寂正躺在榻上读书,仍旧湿润的长发披散肩头,见到她来,立刻将手中的《既明谱》收起,嘴角勾起一抹冷艳笑意,“宫主好。”
桓九铃抬头看她,目光里带了端详。被一个女娃娃以这样研判的目光注视着,她总觉浑身不自在。
未几,桓九铃目光终于落下,看到她袖中长剑剑柄上的红璎珞,低声问:“此处住得可还习惯?”
苏寂莫名其妙,“你管这么多……唔,有点冷。”
停云榭面朝一片天池,山间寒气悉数汇聚此间,自然是极寒之地。桓九铃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如此正好修养你的内息,于练武有益处。”
苏寂扬了扬眉,“那为何封我内力?”
桓九铃微微侧首看她,那姿态若真是个八岁女娃,便是十分娇憨可喜的了;然而苏寂想起她已经四十岁,便忍不住毛骨悚然。桓九铃望向窗外,“那自然是怕你逃了。”
“你们扣着和尚,我怎么敢逃?”苏寂脱口而出。
“你若有了内力,难道不会闯出去救他?”桓九铃轻声一笑,“丫头,你未免把本宫想得太简单了。”
被这样一个“丫头”当面称作“丫头”的滋味真不好受。苏寂将心一横,这宫主玲珑剔透,看来跟她装傻是不成的了,只能把话挑明了说。“你到底想要什么?”她冷冷地道,“先说好,这红璎珞是我娘的遗物,我不会给你的。”
桓九铃摇摇头,“本宫自然不会向你讨要它。本宫只想问清楚,你姓甚名谁,父母究竟何人?”
苏寂默了默,终是决定说实话,“我叫苏采萧,我爹娘苏翎、燕语,江湖人称‘血燕子’的便是。”
桓九铃怔了一怔。“苏翎燕语?四大世家?”目光渐渐沉凝下去,思考了许久,方慢慢道:“所以,这红璎珞是萧楚送与你家的?”
苏寂愕然。萧楚——这不是萧遗哥哥的父亲么?手指摩挲着那块璎珞,脑海中却回想起自己在父母门外听到的话——
“采萧还这么小,你怎么就把萧家的东西给她了?”
或许……这红璎珞,本来就是萧家的东西?
当时年纪太小,又陡遭变故,任何事都不曾多想;如今仔细想来,才恍然惊觉:这红璎珞,或许便是萧家赠予的定亲信物!
再看眼前的桓九铃,得知她是血燕子之女后,这古怪的宫主似乎已卸下了几分戒备,难道是萧叔叔的什么故人不成?
于是,她便用力点了点头,“想是如此。”
桓九铃抬眼问道:“萧楚为何要送你这个?”
苏寂却默默地红了耳根,“我当时太小,也不清楚……大约,是为了定亲。”
“定亲?”桓九铃怔了怔,旋即反应过来,“是萧遗小子?”
“宫主你认识萧遗哥哥?”苏寂笑了,一下子觉得这整个世界都可爱起来,“那可太好了!你可知道他就是——”
“我不认识他。”桓九铃却生硬地打断了她的话,“他大约也并不想认识我。”
苏寂呆住。
自己差点就说出来那和尚就是萧遗了……还好没说,看这qíng形,桓九铃虽与萧楚有故,却似乎并不待见萧楚的儿子。
桓九铃又静了片刻,那深沉的表qíng配着一张娃娃脸,却显得十分滑稽。
“本宫要走了,你有什么需要,跟入画说。”她说道,又补充了一句,“本宫不会害你。”
“我现在就有需要啊!”苏寂忙道,“我要去看和尚!”
这么大的事qíng,她一定得去找和尚商量对策!再说和尚昏迷那么久,现在qíng况如何,实在令她忧心。
但听桓九铃很平静地道:“此事,不行。”
苏寂于是在飞镜仙宫中开始了枯燥乏味的生活。
她的活动范围仅限于停云榭,面前一片天池既深且寒,连一星水糙都没有,天池尽头更是冷山重重,山巅犹覆着经年积雪。她每日里便倚着亭台楼阁,到处闲晃,晃累了就歇下来看看书,看的永远是《既明谱》那本天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