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而,她缓缓道:“本宫刚来时,见你在此注经,觉你容貌肖似一位故人;此刻,本宫却可确定你与他半点关系也没有了。”
“桓施主是说……”
“萧楚。沉渊剑萧楚。”桓九铃斩截地道,“你长得很像他,但这xingqíng……”仿似悲哀地摇了摇头,“萧楚一生风流,岂会有如此不解风qíng的儿子。”
云止低垂的眼睫微颤,她并不曾去看,便举足拂袖而去。走至院落转角处,回眸望那云雾中的小亭,那人白衣清绝,侧影如画,竟令她心口一痛。
“承影。”她忽开口唤道。
“宫主。”一个隐在暗处的男子倏然闪身而出。
“去查查这个和尚的底细。”她冷冷地道。
苏寂第一次离开停云榭,是在她被软禁足足一月之后。
入画来传唤她,说是宫主在忘忧台上相候。
苏寂看着忘忧台上开得灿烂一片的榆叶梅,笑道:“这高山之上,竟还有梅花,真好看!”
桓九铃便仿佛自己的孩子被表扬了一般地高兴,却也正色道:“这榆叶梅虽然形似梅花,名带梅字,实则却是桃花,本就是chūn天开放的花种。”
苏寂侧头,目光清灵地看着她,“桓宫主,我可以剪一枝带回去么?”
桓九铃点了点头,却又有些不放心,拿了剪子来自己剪了一枝递给她,看着少女欢欣鼓舞的样子,心头似乎涌上了一些暖意,“你们两个傻孩子,何必瞒我那么多。”
苏寂捧着花枝,愕然抬头,“桓宫主……什么意思?”
“我已派人查证,云止和尚出家之前,俗名萧遗。”桓九铃叹了口气,扔给她一封信。
那正是承影写来的关于云止身份的密报。
“朝露寺证慈方丈言道,云止俗名萧遗,家遭灭门横祸,投奔寺中,然再遇追杀,导致朝露寺遭祸,其师证缘聋哑残疾,云止万般不忍,乃携师远遁,至今不知所踪。”
苏寂读着这信,指尖冰凉。
“师父确是为贫僧所害。”
玉家村佛堂里香烟袅袅,他曾经那样平静地对她说,证缘大师如今既聋且哑,全是拜他所赐。
傻和尚!真是傻和尚!
这什么追杀,显然是公子安排的;说不定公子是恨他杀死了赵无谋,便定要追杀他到天涯海角……
可恨她当时犹在十殿冥府,对如此种种竟半点也不知qíng!
公子,公子……想到那温柔俊逸的眉眼里敛藏的深重心机,苏寂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桓九铃始终默默观察着她的表qíng,此刻便温言道:“沧海宫作恶多端,但不过是收钱杀人,不足为惧。你和萧遗小子同在我宫中,我自然会照拂万全。”
苏寂望向她,“你……”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即便是公子,也从未说过会将她“照拂万全”这样的话。公子救她xing命,养她成人,教她武功,但她也要为公子杀人,所以这只是又一桩生意而已。苏寂在沧海宫日久,早已知道这世上人对人从来是各取所需,却从没想过,还会有人单凭虚无缥缈的所谓“感qíng”,就去对另一个人好。
即便她对和尚,也是有所需的;若是和尚不能回应于她,她也会懊恼痛苦。可是桓九铃……桓九铃稚嫩的脸庞上此刻带着恍似温柔的表qíng,竟让她想起了……娘亲。
真是!她忍不住啐了自己一口。对着一个女娃娃想娘亲,害臊不害臊?
但听桓九铃又道:“我可解了你的内力禁制,放你去看他,只是他的内伤还未痊愈,劝你们莫要急着下山的好。”
苏寂笑了,“不下山,不下山,桓姨对我们这么好,为啥还要下山呀?”
桓九铃一呆。
桓,桓……姨?!
而苏寂已经低下身子挽住了她的手臂,“桓姨,带我去见和尚,现在就去,好不好?”
内力重新回到四肢百骸,那感觉舒畅得令苏寂直yù放声大叫,拉着桓九铃便往外跑,跑着跑着又想起自己根本不知息风院在何处,好不尴尬地止住了步子。
桓九铃看得好笑,稚嫩眉眼间全是温和笑意,“随我来。”
息风院原来位于祁连山天许峰的半山腰,就着山势斜斜起了一座院落,正对着断崖冰雪,空旷绵邈,宛如出尘仙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