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燕西楼和曲宜修便在蓟城客栈落了脚,一间大房,中有一厅,两侧各置一张chuáng榻。
燕西楼自怀中掏出一块尚温热的烧饼,“你方才就没怎么吃。”
曲宜修接过,静了半晌,背过身去,揭下了面具,一口一口地嚼起了烧饼。
燕西楼自去自己chuáng边解刀脱衣,“你说你,同行这么多天了,还怕给我看见你的脸么?我都看习惯了。”
曲宜修肩头微颤,轻声道:“便是不应让你习惯……”
燕西楼一怔。这话说得婉曲,他自诩粗人,根本不愿多想。径自掀被上chuáng,很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跟那俩浑人说话真累,说来说去,也套不出什么消息。”他不耐烦地“嘁”了一声。
曲宜修转过身来,看他这样,蹙了蹙眉,“你又不沐浴?”
燕西楼立刻将被子拉上了脑袋。
曲宜修叹口气,不再说他。
小二端来热水,曲宜修走进浴室,拉上帘帷,褪下衣衫,将身子浸入浴桶,长发如瀑披拂水中,肌肤莹润如玉,没有半点瑕疵。
那边厢,被子被轻轻拉下了一角,燕西楼眨了眨眼,女子的身躯映在墨色帘帷上,影影绰绰,柔曼撩人。
曲宜修轻轻抬手碰了碰自己的脸,又触电一般缩了回去。
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那伤口却仿佛仍旧灼烫,灼烫得令她胆颤。
一路东行,若不是有燕西楼的关切照拂,她恐怕早已承受不住这丧家灭门之苦、毁容废功之痛,而自寻短见了。
燕少侠……虽然xing子疏略,居无定所,是她过去并不怎么看得起的那种江湖làng人,但他对她是真好,好到……
她还记得,他们行在长安城七月的荷花会上,接天映日的荷花宛如人面,她披着面纱茕茕立在美景之中,却不过一抹失魂的暗影。他消失片刻,再出现时,手中便多了那一副金丝面具,神色得意。
他细致地给她戴上面具,轻掠淡眸望向她,笑容慡然润泽:“真美。”
他夸赞得用心而诚恳,即令只是一副面具,竟也让她心生欢喜。
她闭上眼,埋入水中。
她永远记得彼时男子那与天光水色相融的清朗笑容,但她永远也不会说出口。
永远不会说出口,那一瞬间,她的心停跳了一拍。
因为她不配。
她之余生,只为报仇罢了。
然而,沧海宫……
她终于是痛苦地皱起了眉——她孑然一身,如何能与柳拂衣治下的偌大沧海宫抗衡!
报仇之事,竟似全无希望!
除非……能找到一个了解柳拂衣武功路数之人……
“哗啦”一下,她自水中披离而出,突然——
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颈边寒光乍现,竟是横上了一把匕首!
作者有话要说:
☆、所愿不敢请
一口气轻飘飘chuī在了她耳边,带着乱糟糟的酒气,令她全身寒毛都竖了起来。
“美人儿,不要乱动。”那人以传音入密之声催入她耳中,“你的qíng哥哥已经睡着了呢……不妨陪爷玩玩?”
一边说着,那人的另一只手已经探入水中,直摸了下去……他的声音于尖冷中含着yín/秽之意,曲宜修一惊之下,便是极端的怒!
竟是房易!
这等武林宵小,往日她作为一门之主,何曾放在眼里过!
而今日……今日她赤身luǒ体浸泡在浴桶之中,手无寸铁,武功全失,竟要受制于这样的鼠辈!
大怒之下,她一把抓住房易握着匕首的手腕便向身后击去一肘,房易显然没想到她还会反抗,惊得匕首掉落水中,而后便立刻发现她这一击全无内力,嘴角挂起一丝狞笑,伸手便向她肩头抓去——
曲宜修一把抓过水中匕首,一脚蹬在浴桶边缘便转身后退,与房易打了个照面——
她永远也忘不了这个猥琐的男人在这一刻的表qíng。
那是夹杂着震惊、遗憾、尴尬、羞耻、讥讽、懊恼等等诸多qíng绪的表qíng。
那是一个极端可怕、极端伤人的表qíng。
他的手僵在了半空,而后,他笑了,将手缩了回去。
“看你身材,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美人。”尖细的声音如一把把利刃飞刀,直剜她心脏,“没想到,哈哈,这样的美人,爷还不想要呢,哈哈,哈哈哈……”